先把自己杀了,大不了从头来过。
烛火在他的瞳孔里幽幽跳动着,程明簌神色阴冷,唯一的变故就是薛瑛,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记得从前的事,不过她那么笨,记不记得也无所谓了,影响不到他什么,若他死了,这一世大概也不再存在,话本会重启下一个轮回。
下一世……下一世,干脆一把火把侯府烧了算了。他心里想着事情,窗台的滴漏一声一声地响着,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程明簌思绪被打断,皱了皱眉,头都没回,一把将腰上的手甩了回去。没多久,那条手臂又软趴趴地伸了过来。
程明簌偏过头。
这大小姐睡相怎么那么差!
她心可真大,先前还在哭,躲他躲得像瘟神,连一片衣角都不愿碰到,睡熟后又毫无顾忌地朝他滚来,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薛瑛的烦恼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到点了就得吃饭,睡觉。她睡得很沉,脸上的妆容都擦干净了,露出瓷白的脸,一边的面颊被枕头压得微微鼓起,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而颤抖。程明簌冷着脸,拨开她,她的手臂软得好像一捏就断,袖口盈着甜香,程明簌愣了愣,不敢继续用力,后背贴着的躯体触感馥软,他缓缓地转过身,收着力将她推回角落,再往她怀里塞了个枕头,薛瑛有东西抱着,就不再缠着他。新婚夜就这么过去,天不亮,程明簌就醒了,其实他根本没睡多久,眼睛睁开时瞳仁里满是血丝。
因为和衣睡了一夜,起来时婚服皱巴巴的,他独自去屏风后换了套常服,丫鬟听到动静,进来要侍奉,程明簌冷冷道:“不用。”小丫鬟有些局促,低着头出去了。
姑爷为人冷淡,不需要别人伺候。
程明簌洗漱完,坐在窗边看书,等了一会儿,薛瑛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外头有嬷嬷准备进来为她梳妆,已经日上三竿,他站起身,走到榻边,开口道:″薛瑛,起来。”
声音没什么起伏,一点也不亲昵,听着不像喊妻子,像喊牢犯。榻上的人一动不动,脸埋在被子里,长发如绸缎般铺在枕头上,睡得昏天黑地。
他便又喊了几声。
薛瑛何时早起过,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亲,只觉得耳边的声音烦躁得很,嬉起手边的枕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砸了过去,“吵死了!滚!”说完,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继续睡。
程明簌”
廊下候命的奴婢们下巴一个个低得能戳到胸口,看来二小姐与姑爷果然是郎无情妾无意,谁都不满意这婚事,新婚夜过完一早就开始吵架。程明簌将地上的枕头捡起,转身出门。
按照规矩,新婚第二日清晨,新妇都要给公婆敬茶,不过程明簌没有父母,他又算是入赘,应当由他为武宁侯与侯夫人敬茶。一大早,夫妻俩就已经在院中等着了,武宁侯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衣摆,时不时抬头往门口看去。
“来了来了!”
这时屋外响起下人的声音,两人立刻正襟危坐,侯夫人低头理了理衣襟,摆出笑容。
然而,跟着下人进来的,却只有程明簌一人,他穿着雪青色的长袍,束了发,走到二人面前,跪下来行礼,敬茶。
武宁侯嘴角动了动,"瑛娘呢?”
程明簌想了想还是给薛瑛留点面子,“二小姐昨日辛劳一日,又饿了许久肚子,昨夜叫小厨房下了一碗馄饨,吃完就睡了,她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武宁侯听懂了,言下之意,不就是还在睡吗?他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悦,“没规矩。”侯夫人上来打圆场,先接了程明簌的茶,喝了一口,叫他起身。少年站在一旁,垂着眸光,神色乖顺,安安静静的。虽然明知他是为了救人,但侯夫人还是有些迁怒他,害得薛瑛下嫁,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气不气的了。
不谈这些,她还是很喜欢程明簌的,在永兴寺刚碰见时,便觉得和这个少年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