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台阶上铺了厚厚一层。
宋萝穿了件薄袄,没有带刀,红色的背子边溢出短短的白绒,两件衬裙加在里面,蓬蓬的,从远处看就是个穿着喜庆的小姑娘,躲在树后,蹦着踩了几脚雪。
医馆没有开门。
阿娘带着受伤的下人在外头等了近半个时辰,总算等来了大夫。进了医馆,宋萝就只能看见关紧的门,屋内亮起的暖黄烛光。那个时候阿娘就是像这样,带着不停流血的她,来找大夫的吗?她心心想。这是找到阿娘的第一年。
成了参军夫人,日子过得很安稳,有时出门逛街,有时在院子里赏花喝茶,春天的时候会带着府上的侍女放风筝,秋天的时候会烧起火炉,在屋子里缝参军破掉的衣裳。
她与丈夫的母亲相处不太融洽,身边的侍女总是待不长久。去到长安,再回汴州,已过去近两个月。
眼前这个侍女,宋萝从未见过。
宋萝脸颊贴着湿冷的泥沙,眼睛盯着春柳:“春柳姑娘,你给我下毒,难道就没想到我也会给你们下毒吗?”
春柳动作一顿。
宋萝浅浅笑了下,语调轻飘飘的:“我试过好几年的毒,你猜猜我带的毒药是什么?你家夫人不过一日,便会四肢酸软,三日后,便肠穿肚烂而死,你最好不要杀我。”
顾玉沅离得近,将话听了个正着,惊慌地退了半步,随即反应过来,尖利地喊:“她骗你!她从小就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春柳却道:“夫人,她中了我的虫毒还活着,难免身上带毒,春柳不要紧,若是夫人中了毒,我不能害了夫人。”“不……不会!"顾玉沅金色的裙摆折出日光,与湖水交相辉映,十分炫目。宋萝闭了闭眼,随即,同样以金线织成的绣鞋到了脸颊边。顾玉沅抓住她的肩膀,费力地把她往湖里拖,对春柳命令道:“快!快把她扔下去!”
“夫人!"春柳伸手制止她,顾玉沅雍容的脸因用力,变得有些红,额前渗了层汗珠,不复以往温柔的模样,显得狰狞,可怖。见春柳的手扶上自己的手臂,她再也顾不得,急切填满了她,大喊:“我没有中毒,她是骗你的,因为,因.……”柔软的泥沙被拖出一条线。
宋萝倒在沙里,脸上,乱掉的头发上,脖子上沾满了泥,栗色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顾玉沅声音低下去,将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因为她不会对我下毒!”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母亲,她不会杀了我!春柳拧起眉,在相信夫人与相信这女子之中犹豫,宋萝要将第二个威胁的说辞道出,但已经来不及了,春柳的动作很快,扛起她扔进湖里,连同沉重的石头,“扑通”一声。
“幼.妹….….”
顾玉沅只听到微弱的两个字,立即被溅起的巨大水花声覆盖。冰凉凉的水不住地涌入喉间。
宋萝没能说出口,身体重重坠下去。
面前的湖面像阿娘的裙摆一样闪,泛着波光,愈发明亮。她可能要死了。
有些后悔,既然阿娘这么在乎幼妹,她应该早些用幼妹来威胁她才对。视线朦胧。
崔珉坐在棋盘前,指尖执起枚黑子,抬起眼:“稚娘,今日这一课,讲人心。″
他招她过去:“人心如棋局,是世上最好算,也是最难算的东西,往后我允你来猜我,猜错猜对都无妨,只是你要去猜别人,一旦猜错。”“嗒。”
黑子落局。
他颊边显出两个酒窝,笑道:“犹如此子,当心自身万劫不复。”是了。
崔珉还没去死,她怎么能先死?
还要活着救出幼妹。
宋萝指间夹着薄薄刀刃,灵活地翻转,割断绑住她双手的绳子。身上一松,石头坠落。她摸出袖中的针,迅速刺向耳后,闭上眼,意识坠入黑暗。
大
清溪镇,客栈。
烛光盈亮床帐间,映出床边两个人影,影子拉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