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荆棘落脚处
热腾腾的馄饨汤顺着喉咙滑下,带着粗粝面皮和零星肉末的暖意,总算让覃姒礼冻僵的四肢找回了一丝活气。她小口啜着,目光透过简陋馄饨摊蒸腾的白汽,冷静地扫视着这条喧嚣又陌生的街道。画眉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喝着汤,眼睛却像受惊的小鹿,警惕地四下张望,唯恐从哪个角落冲出王府的人影。
“小姐…”画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不安,“咱们…咱们真不回去了?要是…要是王爷派人来抓…”
“画眉,”覃姒礼放下碗,布巾下露出的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语气斩钉截铁,“记住,从今往后,世上只有覃姒礼。王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回头只有死路一条。”她将几枚磨损的铜钱放在油腻斑驳的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记忆碎片:冷院孤灯】
画面猛地闪过:听竹苑漏风的破窗,寒风卷着雪沫往里灌。瘦小的画眉蜷缩在冰冷的脚踏上守夜,冻得嘴唇发紫,浑身不住地哆嗦。原主沈知微裹着单薄的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画眉的模样,心头莫名烦躁,抓起自己唯一一床还算厚实的旧被,没好气地扔了下去:“拿着!滚远点!冻死了谁伺候我!”语气骄横刻薄,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和一丝病态的依赖——那是她在冰冷王府里,唯一能抓住的、确定不会离开的“东西”。
[沈知微…你连唯一真心待你的人,都要用这种方式刺伤、捆绑。可悲又可恨。]
覃姒礼心中无声叹息,伸手紧紧握住画眉那只冰凉粗糙、布满冻疮的小手,传递过去一丝力量和温度,“跟紧我,别怕。”
目标明确——南城。
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租金低廉,管理混乱,正是她们这种需要隐匿身份、从头开始之人暂时栖身的理想之地。然而,自由的气息尚未吸够几口,现实的残酷便如同冰冷的铁锤,当头砸下。
刚拐进一条堆满废弃箩筐、散发着淡淡馊水味的狭窄巷道,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便像从阴影里钻出的毒虫,堵住了唯一的去路。为首的是个身材壮实的刀疤脸,抱着胳膊,斜着一双浑浊的三角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们包裹严实的模样,尤其是覃姒礼怀中那隐约的、藏着银票的轮廓。
“哟嗬,生面孔?”
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痞气十足,“这南城的地界儿,新来的得懂规矩。孝敬钱,一人一两银子!麻溜儿的,别让爷动手!”
画眉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往覃姒礼身后缩去,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角,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覃姒礼不动声色地将画眉护得更严实些。布巾外,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巷道的嘈杂:“我们只是路过。”
“路过?”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中淫邪之光更盛,“蒙着脸装神弄鬼?是丑得没法见人,还是身上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宝贝?”他话音未落,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就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覃姒礼脸上的布巾抓来,“让爷瞧瞧你这小娘皮到底啥模样…”
手爪带着劲风袭来!画眉吓得闭眼尖叫:“啊——!”
电光火石之间!覃姒礼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抓来的手,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向侧面微微一滑!刀疤脸志在必得的一抓顿时落空,身体因惯性向前一个趔趄。就在他重心不稳的刹那,覃姒礼藏在袖中的右脚快如闪电般弹出,没有踢向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踢在他右腿膝窝外侧的“阳陵泉穴”上!
“哎哟——!”刀疤脸只觉得右腿瞬间一麻一酸,仿佛被抽掉了筋,完全不受控制,“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溅起一片污水。剧痛和酸麻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