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样式老旧,棉花也板结了不少,但好歹能御寒。
覃姒礼在画眉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双脚落地时,一阵虚浮无力感袭来,几乎让她跌倒。她咬着牙,死死抓住画眉的手臂,强迫自己站稳。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关节酸痛不已,冻伤未愈的手脚更是传来阵阵刺痒。但她眼神坚定,一步一步,挪到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镜中人,形销骨立,面色惨白如鬼,双颊因大病初愈和高热残留而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长发枯槁散乱,身上是那件灰扑扑的旧袄,与这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哪里还有半分王妃的影子?分明是个久病缠身的贫家妇人。
覃姒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
[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
“梳个最简单的妇人髻,越不起眼越好。”她吩咐道。
画眉手脚麻利地替覃姒礼梳理好头发,挽成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低髻,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固定。又找来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巾,仔细包住覃姒礼的头脸,只露出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如同两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雏鸟,小心翼翼地推开听竹苑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王府的侧门,是下人和采办出入的通道。
守门的两个粗壮婆子正围着一个小炭盆烤火嗑瓜子,看到两个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听竹苑出来的晦气人影,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婆子立刻拉长了脸,啐了一口瓜子壳:
“站住!哪个院的?懂不懂规矩?这侧门也是你们能走的?滚回去!”
画眉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覃姒礼却稳稳地扶住了她,隔着布巾,那双眼睛冷冷地扫向说话的婆子。
那眼神,冰冷、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两把无形的冰锥,直直刺入那婆子的眼底。婆子被看得心头莫名一寒,嚣张的气焰滞了一下。
覃姒礼没有开口。她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黑沉沉的木牌。木牌边缘磨损得厉害,正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靖”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听竹苑”。这是原主沈知微作为王妃,唯一能证明身份、却也是最卑微的令牌。
婆子显然认得这破牌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晦气!”她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记住,酉时之前必须滚回来!晚了就等着在外面冻死吧!”
另一个婆子则嗤笑一声:“哟,听竹苑的贵人这是要出门‘体察民情’了?可别冲撞了外头的贵人,再给咱们王府丢人现眼!”
刻薄的言语如同寒风刮过。画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覃姒礼却置若罔闻,只是默默收起那块破木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棱角刺得掌心生疼。她拉着画眉,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迈出了那道象征着屈辱与禁锢的侧门。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王府的森严与冰冷。
当凛冽而新鲜的寒风裹挟着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覃姒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着尘土、牲口粪便、食物香气、还有冬日特有的清冽味道,如此复杂,如此…真实!如此…自由!
第三章 玉蝉易金
她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要将积郁在胸中多年的浊气尽数吐出。那双露在布巾外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映入了王府之外的世界。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积雪覆盖了大半,中间被车马行人踩踏出一条泥泞的通道。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香气四溢的卤肉摊、叮当作响的铁匠铺、琳琅满目的杂货店…穿着厚实棉袄的行人匆匆走过,小贩的吆喝声、车马的轱辘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喧嚣而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属于底层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