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漫上一阵刺痛,水汽霎那充盈于睫。
——想来她被抱至伯府时,也该是个晴空万顷,白云似絮,苍穹如洗的好日子,彼时外祖母搂过她,冲咿咿呀呀的她逗弄一句“往后咱们湄丫头就跟着外祖母了”。
如此,她一跟便是十七年。
遥遥数步之距,立于氤氲天光之下的她却瞧不清廊柱旁外祖母的脸庞……可她足以想象,外祖母必是微笑的,她的笑宛如冬日汩汩冒动的温汤,微微苦涩,却足够温暖,驱散萦绕于她周身的冷。
虽万分不舍,可沈之湄莫名安心。
这一刻,沈之湄情不自禁回想起外祖母抚弄她长发的柔度,触摸她脸颊的手温,笑斥她胡闹的纵宠口气,与她分说事体道理时眸中的切切之色……
也是直到这一刻,沈之湄才真真正正意识到,她真的要与外祖母分别了。
竭力压抚翻腾的心绪,沈之湄毅然转身。
她会独当一面,她要肆意生长,长成外祖母的依靠。
***
马车辘轳驶出熟悉的伯府,榻上未知的道路。
沈之湄心绪随晃晃悠悠的马车稍得舒展,总归仍旧恹恹不乐。
马车由杨氏预备,沈府下仆一早驱来伯府迎沈之湄。
马车空间不小,坐下四五人绰绰有余,布置也极合当舒适,车底铺陈厚羊绒地毯,中央坐立一张翘头兽牙小桌案,案上摆了一个精巧铜制香炉,一套甜白瓷茶具,一个放满各类甜果蜜饯的黑漆小食盒。
云柳斟了一杯茶推给沈之湄,沈之湄微一颔首,却未动。
吆喝声、孩童哭闹声、争吵声……拥簇的喧声笑语随风涌入车厢,一派生机盎然的市井之态。
沈之湄不自觉松神,掀开一缝车帘外望,热闹的烟火气袭面而来,她的心徐徐落到实地。
她正瞧街景入迷,便被前方骤起的暴喝惊醒,忍不住探出头瞭望,少顷,察觉侧边射来一道灼灼视线。
沈之湄扭脸望去,一张清逸温朗的面孔跃入她眼帘。
黑阗瞳仁几颤。
而后,沈之湄朝程晋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