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一群人进了门,望见沈之湄似模似样笑道:“湄丫头的腿脚倒是快。”
赵氏这话听着似乎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调侃,实则沈之湄知晓,大抵是她对自己撕开她圈套出逃气得厉害了,这才甫一见面便话藏机锋,夹枪带棒。
沈之湄狠狠捏着一片冰凉的掌心,摆出一脸赧色,垂首低声道:“外甥女是个不经事的,闻听外祖母卧病乱了心神,顾不上其他,便横冲直撞跑来了。”
赵氏行至床前掠了几眼,接过钱氏递上的药方,问了安排,又疾言厉色敲打了一遭寿喜堂的丫鬟仆妇,就将沈之湄叫到次间。
屋里正中立着一个银鎏金字双寿双耳鼎炉,炉内散着烟蒙蒙的雾气,炉旁临窗有张矮榻,赵氏端坐其上,掀眼打量几步外亭亭玉立的沈之湄。
淡薄的天光里,少女脸庞朦胧秀丽,一双眸子明媚璀璨,像揉碎了皎月清辉,也像春日细雨中潺潺的江波。她身姿宛然,穿着明紫色素面襦衫,藕荷色绣垂叶兰草湘江长裙,一条浅碧绣金的腰带将纤腰束成一搦,弱质楚楚,像绽放在茫茫白雪中一支柔而韧的红梅。
确是个风姿婉约,无可比拟的美人。
可惜了,她们没有做婆媳的缘分。
赵氏耷下眼睑,啜了口茶,悠悠一叹,道:“湄儿可听着了,今儿有个不知事的丫鬟投湖了?”
沈之湄面上浮起一丝错愕,恍然摇头。
赵氏的目光钉子般钉在沈之湄面上,语调却低缓:“听人报,那丫鬟跳湖前曾去花厅找过你。”
沈之湄怔了一瞬,面色片时惨白,急切地磕磕巴巴解释:“那丫鬟是瑕表妹院里的,她到花厅寻我说瑕表妹起热了,我忧心表妹身子便想去瞧瞧,路过湖畔,孰知那丫鬟竟假借摘花之名,欲推、推我入水……我、我当时怕极了,摸了块石头砸她,趁她没反应过来才张皇逃开了……大舅母她落水和我无关的,真的和我无关,我还听见她爬起来追我……”
赵氏必已从那丫鬟口中得知细节原委,她若撒谎反令赵氏警觉。当前与她撕破脸皮百害而无一利。
“你无碍便好。”虚应一句,赵氏一双冷厉的眼眸牢牢困住沈之湄不放,口中却温声循循善诱,“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沈之湄低垂的眸底有些沉凝闪烁:“我在花厅多喝了两盏茶,回沁芜院后犯头晕,便在榻上歪了一会。”
听罢,赵氏内心的疑窦消减大半,这丫头应未洞悉这件事后的真相,她之所以能逃脱,实则是运气使然,底下人先是估错了迷药发作的时辰,之后那丫鬟又粗疏大意露了行迹,让她生出防备,寻机反击脱身。
赵氏眸中涌上几分不悦和愤懑,随即又收敛回去,她唇角噙着柔和悲悯的笑意,拉着沈之湄的手挨她身旁落座,和善关切道:“现下可还头晕?”
沈之湄微微摇头,半晌,她煞白着一张娇嫩嫩的脸,睫羽颤颤巍巍,自言自语般迷惘失措道:“我实不明白她为何要加害于我?我却都不知她叫什么名儿,更是真个记不起何时得罪过她……或是她替旁人出头?可我又做了哪般伤天害理的事,竟是想置我于死地……”
沈之湄侧脸望着赵氏,目露水光,悲戚哽咽:“如今,外祖母卧病在床,再受不得惊扰……可这事攸关性命,我不知道要不要说与她知晓……我该怎么办?大舅母我该怎么做才好?”
赵氏将她搂紧怀里,温和拍扶道:“好孩子,别怕,大舅母还在呢。这丫鬟老子娘尽没了,先时定下娃娃亲的表哥又掉头令娶,她早已存了死志,今儿多半是她一时迷了心窍,才行此恶逆之举。你且宽心,咱们伯府绝不容这等以下犯上的奴才!”
沈之湄望着赵氏,眼中不加掩饰地流溢出孺慕之色,只藏于袖里的玉白手指深深扣进掌肉之中。
“人死事销,那丫鬟既已死,内情如何再问不出,若一再追究查问,你和她曾一同到过湖边的事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