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探身掩好窗,一面儿探手细揉沈之湄额角,一面儿抑着焦心问:“姑娘这回可记得梦见了什么?”
沈之湄拢眉仔细思索片晌,仍旧摇摇头。
最近几日她总梦魇,每每醒来时便头疼眼晕,心更像被人狠狠掐搦了一把,绞痛异常,可她偏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
倏忽一阵风掠过,枝头树叶簌簌作响,沈之湄轻轻避开云柳的手,凝神回眸道:“待外祖母寿辰过后,身子大安,再做计较不迟。”
“姑娘可莫要逞强,倘您真有个好歹,老夫人又怎能安心将养。”云柳一面儿絮絮关切,一面儿麻利地绞干细棉巾子,侍候沈之湄净面洗漱。
沈之湄舒然笑应:“莫忧心。”
窗外,满眼梧桐新绿,已然抚平她自起床始的燥郁。
洗漱停当,云柳把巾子放进铜盆,眼角余光却蓦地瞥见一道娇小身影掀开门帘,磨磨蹭蹭迈进屋门,她抬脚走近人影,低低“哎”了声问道:“姑娘正等着呢,快着些。”
话落,低头又瞧见她手中红漆雕绘荷叶莲藕纹样的小茶盘上不见杯盏,疑惑不解,压着嗓子轻声道:“怎地空手回来了?”
碧枝眼角犹有残红,觑一眼屋内,小声忿忿:“大厨房的蔡婆子说今儿筹备老夫人寿宴,灶上一干人忙得人仰马翻,蹭前擦后的,不留意便将冰糖燕窝打翻了一盏。”
云柳眉心微蹙,忖了忖,问:“其余燕窝皆被取走了?”
碧枝冷声讥诮:“可不是,巴巴地把最后一盏燕窝给珠表姑娘送去请功呢。”
云柳不自觉攒起眉。
碧枝甩了个白眼,低声冷笑道:“珠表姑娘惯爱与咱们姑娘掐尖,这回只因老夫人给了咱们姑娘一副红宝耳坠,珠表姑娘便又撂起脸子,全不看她也得了一副品相极佳的南珠耳坠,更别提事后夫人单给她一整套红宝头面。咱们姑娘性好,不与她不计较,却纵得她越发狭隘小气,从相貌宠爱,到衣衫首饰,甚至连一茶一饮都要比量比量。”
云柳回神,狠狠瞪一眼碧枝,凑她耳边,肃声斥责她的口无遮拦:“调嘴弄舌,非议主家,你自己不惜命,可当心给姑娘招来是非!”
“我只是替姑娘委屈。”碧枝自知理亏,却犹自忿忿。
“姑娘自有章程,你且好好办差就是。”云柳又放缓口气,“快去给姑娘温一盏蜜水。”
碧枝面上讪讪,正要转身,忽听沈之湄道:“不必,倒一盏酽茶便可。”
沈之湄已然下榻坐到妆奁前,隐隐绰绰间把两个丫鬟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碧枝、云柳齐齐一僵,面面相觑片刻,急急走向沈之湄。
碧枝暗自懊悔缩不回嘴,心下惴惴,暗暗觑一眼沈之湄,看她神色如常,斗胆喊了声:“姑娘……”
“嗯。”沈之湄削葱似的瓷白指尖点了下台面,徐徐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紧着些。”
说罢,沈之湄缓缓抬起眼,目光在碧枝的眼尾略略驻留,又不着痕迹瞟开,慨然笑道:“这几日府里事忙,你们免不了得更上心,等事情忙完,咱们院每人赏两月月钱,再给你俩一人一支珠钗。”
云柳碧枝两人见姑娘自眼底沁出细碎的柔光,具暗舒口气,碧枝当即双眸一亮,喜上眉梢,云柳也露出笑影,道:“谢姑娘赏。”
碧枝接口凑趣:“世上再没人比咱们姑娘更体恤,大方的了。”
云柳抬手拧了碧枝鼻子一把,含笑插科:“姑娘手松,三不五时放赏,我还道为什么,原是你这小蹄子偷偷在嘴上抹了蜜进谗言。”
“姑娘偏着我,姐姐只管吃味去罢。”
碧枝得意横她一眼,灵巧躲到沈之湄身后,捧起她一缕黑发,用一柄缠枝雕花象牙梳轻轻梳理起来。
沈之湄含笑敛下眼帘,念及碧枝方才所言,心头徐徐浮上一缕疑云,不及她深思,就被云柳打散了。
“这酽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