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蓄势待发。
然而,郭抚想象中万箭齐发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所有弓弩像打了一声闷雷,如同炭木烧尽,再扬不起一点火星,惟有余灰行将就木地漂浮悬空。
“郭大人!弓弩被人动了手脚!”
“所有弓弩都没有用了!三十架!”
郭抚震怒转身,目眦欲裂:“什么?!”
他蓦地看向山石后那具绝了气息的尸身,咬碎牙齿,口腔里满是血气:“杨行嘉……!”
鸣凤司都是十六卫调出来的精兵,硬碰硬还未必怕了郭家这支半路出家的队伍。
细剑横在身前,白雪亭打头领着鸣凤司冲上去,她拳脚功夫一般,是跟着杨谈有一搭没一搭学的,胜在性子凶悍无比。郭家养的私兵从没真上过战场杀过人,血气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间被她悍然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不知哪个鸣凤卫上前,似已经把她当成主心骨,问道:“少夫人,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援兵要是来太晚,再过会儿怕是守不住!”白雪亭一剑洞穿卫士心口,咬紧牙关猛地拔出剑,冷声道:“弄死一个算一个。”
鸣凤卫得了令,又问:“少夫人!我们大人没死吧!”白雪亭面色冷硬如铁,“难说,我准头不好。”震天的喊杀声中,沈谙从成片的刀枪剑戟中穿过,一个人跑出了兵荒马乱的架势。
他上司杨行嘉的“尸首”被草草丢在一座山石后,沈谙颤巍魏伸手探他鼻息。虽然微弱,但起码还是活的!
好好好,白雪亭果然有分寸。沈谙好悬松了口气,还有闲心整理跑得散乱的衣袍鬓发,盘腿悠闲坐在半死不活的杨行嘉边上。但漩涡中心的白雪亭却闲不下来。
明珂退至她身后,长刀横在身前,眉头紧蹙,“少夫人,鸣凤司已经折损一半了……敌众我寡,援兵再不到的话,我们会很危险。”白雪亭提剑穿入包围圈,打算揭下郭抚人头。她像道鬼影子,飞掠出去,单留下一句缥缈的“带杨行嘉先走”。
郭抚个贪生怕死的玩意儿,身前围了一二十人,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白雪亭出手刁钻、速度极快是长处,但一时唬人够用,真遇到力大无穷的,人家一巴掌就能把她掀翻,根本无需同她玩什么“灵巧"。“白露横江"时隔多年饮饱了血,凶光毕现,但白雪亭究竞不是江露华,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柄长枪劈山震海,生生止住细剑去势,郭抚躲在稳如山岳的长枪之后,若有似无地勾起得意笑容:
“没有那排弓弩,我一样要让你们丧命。雪亭娘子,你原本有机会与我们共享荣华富贵,可惜啊,你做了一个最蠢的决定,与郭家作对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白雪亭早是强弩之末,硬撑着格挡长枪,双腕已然不住发颤,喉间全是剧烈的血气,凭着一口气死咬牙关支撑。
郭抚轻飘飘抬手,寒声道:“送她去陪杨行嘉见阎王!”长枪猛地荡开,卷起一阵狂烈的风,在白雪亭颊边呼啸出一道细长的血线。但没有如愿割下她的头颅。
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狠狠打偏枪尖,救了白雪亭一命。随之重重马蹄声响起,山丘仿佛地震。郭抚大骇转头,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策马冲上山,领头的举着面青旗,随风猎猎一一援兵到了。
左右羽林卫都在郭家掌控之中,重霄军已经离开长安,今日禁宫之内全凭延嘉殿掌控。郭询稳坐琴楼水榭,静静闭目养神,只等着羽林卫与郭家亲兵汇合玄武门,血洗神龙殿,届时她将是这天下惟一的掌权者,再也无需与章和那个老废物虚与委蛇,可以报复所有她想报复的人。李枢、杨谈、章和,挡她路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得死。这夜,延嘉殿的红梅开了。
郭询缓缓睁开眼睛,听见漆黑夜色里,骤然冲天的喊杀声。“等你坐上神龙殿那个位子,记得废了李惜文。"郭询淡淡对傅泽道。傅泽蓦地瞪大眼睛,“母后,惜文她并无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