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雪亭却不同意:“我跟你一起下地道。”不等杨谈反驳,她又道:“你来过汝州几趟?下了地道你还分得清东南西北?我下去给你指路。就这么说定了。”
杨谈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劲,缠在一起的手腕仿佛在轻微抖动。他轻轻拍着她后背,问道:“你在害怕,是吗?”她这样想他死,到了他真的可能会死的时候,她竟然害怕。白雪亭抬起头,脑袋狠狠撞在他下巴,杨谈吃痛,险些咬了舌头。她恶狠狠看着他,乌亮的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我根本不怕你死。杨行嘉,我要你死,但你死在郭府手里不可以。”杨谈与她对视着,忽然紧了一下手臂,白雪亭被力道带着,脸颊靠在他温热宽厚胸膛。
她霎时头脑发热,伸手推拒他,“杨行嘉!”杨谈下巴搁在她发旋,颤抖着声音,缓缓道:“阿翩,求你了,今夜也许是最后一次……”
就当圆他一个梦。
分离近在眼前,今夜是他最后一次躺在她身边了。白雪亭停了动作,她频繁眨着眼睛,最后,只淡淡道:“一炷香。”杨谈涩然,在心里开始倒数。
还没到一炷香,他已经松开抱着她的手,为她掖好被角,温声道:“睡吧。”
江南道,初冬乍寒。
沈少卿一身绯红官袍,端坐公堂之上,上有明镜高悬,下是罪孽滔天。他醒木一拍,高声道:“本官江南道巡按沈谙,奉皇帝之命,行查察之权,今有盐运使郭桦,办差不力,克扣船工工钱损公肥私,致盐船倾翻损失惨重,触律七条,按例,当徒千里。”
火签一扔尘埃落定,沈谙疾步出了公堂,密雨斜织,穿过油纸伞落在他墨狐大氅。
圣人下了死令,一旬之内必须告破盐船案。沈谙奔忙七个日夜,睡不到十二个时辰,最后誉录案卷入档时偏头呕出一口心头血。大夫夤夜赶来把他扎成个刺猬,嘱咐三月之内不能劳动心力。
但沈少卿未及天明就掀被子下榻,冒着心脉爆亡的风险上公堂,替杨行嘉把这桩案子顶到了最后。
他打伞立在水边,心口闷痛,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三声,才接过明珂递来的密信。
杨谈白雪亭此去汝州不好打草惊蛇,几乎把鸣凤卫都留给了他,只留了几个暗桩在途中预备接信。
信是白雪亭的字迹,寥寥几行,沈谙迅速扫了一眼,乍然皱眉。他几乎来不及思忖,立刻吩咐明珂:“整队,所有人即刻启程去东都!”明珂刚抬脚要走,想起杨大人的吩咐,他得起码保沈少卿不死,犹豫问道:“少卿,您身体撑得住吗?”
沈少卿疾步往鸣凤卫驻扎的衙门里去,按了按心口,笑道:“我要是撑不住,杨大指挥使也要没命啦。”
沈谙在破庙金像旁边捡到白雪亭时,她刚把脸上的泥抹了,露出秀气又锋利的线条来。
少卿急急勒马,高喊:“嫂夫人!”
白雪亭还穿着不合身的外衫,她接过沈谙抛来的大氅披在身上,利落翻身上马。她环顾了一圈,沈谙身后跟的都是赤红衣袍的鸣凤卫,最多不过四五百人。她心道不好,低声问:“援兵什么时候到?”“少说一两日吧。“沈谙策马走在前头挡风,“调兵要有好几方手令,虽然借了李大将军虎符,但也不是说调就能调到的,军方有军方的秩序要走。”白雪亭默了片刻。
沈谙慢悠悠道:“嫂夫人,现在虽说杨大人生死未卜,但您也不用急。他要是活着自然是好,他要是死了,不也刚好遂了你心意吗?”她神色自若,淡淡道:“他自己要找死,谁拦得住?”沈谙被她刀枪不入的铁心脏震惊了,噎了半天,好悬才找回他那不着调的语气,问:“我说嫂夫人,你们俩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一个落到郭家手里生死不知,一个要饭要了三天,像样的衣服都没得穿。”这就说来话长。白雪亭在心里叹了口气,天晓得郭府一口气把那地道从汝州挖到了东都,难怪要贪那么多钱,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