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相识这么多年,她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名字叫泠奴。她嫁了人,他反倒把从不示人的乳名告诉她。
白雪亭偏过脸,难免带怨道:
“你想牵我就牵我,想松开就松开,明明说好了我做你的王妃,偏亲自把我推开后,眼下却还来剖开心肝亲近我。你拿我当玩笑吗?是不是明日你酒醒了,又觉得今夜都是你酒后胡言,又要劝我和杨行嘉好好过日子?殿下,你就是装相装得好,背地里太不讲道理,只折磨死我便罢了…”舒王乍然抱紧了她。
白雪亭含冤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缓缓闭上眼,喉头酸涩:“你要是肯早些这样,你我何至于此?”
纱窗外,竹影横斜,寒月漏过影隙,照在舒王清俊苍白的侧脸。凉丝丝的掌心贴在她脊背,白雪亭听见他温柔声音,引诱她入无人幽境:“现在这样,算晚吗?”
“太晚了。“明珂动动酸痛的腿脚,“少爷,歇吧。这都宵禁时分了,少夫人怕是……怕是就在那儿凑合一晚了。”
杨谈坐在案前,入了定似的。
一桌好菜凉透,连烛火都熄了两盏,云遮月月探云数次来回,也不见少夫人的一点儿影子。
他又呆坐了一阵,方道:“席面撤了,你们都下去吧。”明珂与宫莲面面相觑,只得从命。
子时过半,白雪亭踏月而归,意外发现望春台灯火未熄,杨谈抱臂坐在庭院芙蓉池沿,阴寒月光在他脸上割出一道晨昏线,神色看不分明,只能瞟见唇如一线紧抿。
她慢慢走过去,“大半夜的,你在这儿熬鹰?”杨谈徐徐抬头望向她,眼神凉浸浸的。
杨指挥使在外素有威名,权力凌驾三法司,除却天地君王,没有他审不得的人。
白雪亭见他沉闷脸色便知,他是动真格地生气,是真要审她。“说好一年之期,你就这样等不及?”
她别过眼,不应声。
杨谈站起来,定在她面前,沉声又道:“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远远离了望春台,好嫁进那座药窟里去?”
他在外头再如何凌厉,回了望春台总是好性儿,纵是白雪亭也不得不承认,杨谈的确忍了她许多,有时他过度的宠惯竟教她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还是十五六岁天真正直的小师哥,以为他们还生活在西京蓬庐,无忧无虑。但此刻她看清了,杨大人就是杨大人,传闻中的酷吏做派不是作假。强势专断,不容半分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她嘲讽般嗤笑了一声:“我想又如何?我不该想吗?杨纵那个死老头子变着法儿地讨我麻烦,郭询还嫌我过得太痛快,只要我一日是你的妻子就一日不得安宁。杨行嘉,你知道我在你家里待得有多枢心吗?你知道日日面对杀师仇人我有多恨吗?”
白雪亭一口气说完,眼中泛红,冷冰冰地看着他,撕开那层粉饰太平的表相真是痛快,掐断所有别扭拧巴的想法果真畅快淋漓,她接着骂道:“你凭什么要我终日在望春台,这是什么好地方吗?但凡我好命半分我都不该在这里!”杨谈凛冽眉眼略松动一刹,他微上前半步,语气软和下来:“阿……”“你不要这样叫我!"白雪亭忽然高声道,“谁给你的资格自作主张地重新和我熟稔起来?你不觉得可笑吗?你这声'阿翩要是真心,三年前你看见那个阿翩向你跑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放下手里的弓箭?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放火?”明珂与宫莲听到动静同时跑出来,宫莲两步上前,忧心忡忡道:“少夫人,您先别急,少爷他今日真的是准备了”“准备了什么?"白雪亭打断她的话,眼中寒光刺向杨谈,“不管你准备什么,你觉得有用吗?你觉得我们就能和解了吗?是不是近几日好脸给多了,你当我什么都忘了?”
杨谈眼睛比她更红,他两手握住她肩膀,近乎无可奈何:“我知你此生都不能原谅我,也知你每时每刻都想逃离杨府,但你知不知道舒王府也不是好去处?你若要选,合该择个真正珍惜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