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亭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杨谈却跟被烙铁烫了似的,乍然往边上一躲。
白雪亭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你身上长跳蚤了?”她刻薄的语气就跟兜头一盆凉水,什么火气都叫她浇得干干净净。杨谈终于找回了往常的声线:“什么事?”“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我最近要常去舒王府。”她那轻飘飘的语气听得杨谈又是一腔烦闷。舒王府舒王府,天天就是去舒王府,傅清岩有那么好?“他又怎么了?“杨谈没好气问,“一个月三十天二十八天都不能下地,除了吃药还是吃药,你找他有什么好玩儿的?”白雪亭给了他一耳光一-扇在脖颈处,薄而锋利的指甲划过喉结。杨谈吃痛,但浑身血肉一瞬间都抖了一下,颤栗般的快意顿时蔓延到四肢百骸。
只听她冷声道:“还轮到你多嘴了?”
杨谈在心里反驳:怎么轮不到了?到底谁是她正头夫君?总不能天天想着外边的,让家里这位干瞪眼吧!
生病这理由这么好用?那他也得找个时间病一场。白雪亭完全没看出杨指挥使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要去舒王府的理由很简单,忘尘回去探亲了,他是舒王身边惟一的近侍,他一走,殿下连个聊闲天的人都没有。
七月头上,暑气走到末尾,偶尔淋漓一场雨,长安在不知不觉处逐渐入了秋。
舒王府放鹤楼,紧闭的大门漏了一条缝,白雪亭从这缝里钻出来,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药碗,又吩咐了句:“香炉里的药末不够了,让太医来多配一些。语罢,她迅速将那条缝合上,转身扑进满室的苦烟白雾里。半人高的白玉香炉长日熏着药,重重青绿帘帐如山脉,轻掩住榻上清瘦的影子。一枝玉芙蓉钻出落地花罩,在白雪亭脸颊刮了一下。她将帘帐挽起挂上玉钩。舒王半躺在榻上养神,唇色惨白,他闻得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瞥见她手里的药碗,温声道:“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王府也不缺侍候的人。”
白雪亭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勺子搅了搅滚烫的药汤:“我每日待在杨家也烦得很,殿下就当给我个由头,省得那些族老整日盯着我指指点点。”“高门里多少都有些老顽固,避不开的。"舒王苍白的手指接过药碗,淡笑安慰她,“说起来…你每日都到我这里来,行嘉没有意见吗?”白雪亭嗤了声:"他敢有意见?他配有意见?”最近杨谈向鸣凤司告假,整日都浸在书房里,起得早,回来得又晚,神出鬼没的,和白雪亭也就是“同榻之谊”。
舒王有些无奈:“你啊,就是仗着行嘉惯你惯到天上去了。”白雪亭下意识反驳:“他哪有?”
眼见着舒王放下药碗,好像要给她细数杨行嘉有多惯着她,白雪亭忙把碗重新端起来,“吃药吃药,殿下这样虚弱,还是不要多说话了。”她一勺喂到舒王嘴边,舒王没办法,只能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药。但白雪亭实在不是会照顾人的,一勺子几乎“浇”进舒王喉咙,可怜殿下本就精气虚浮,更是被她这下闹得咳了半天。舒王不当心抬手一拂,药汤"哗"泼了白雪亭一身,她颈肩那片肌肤倏地蔓延大片的红。
她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舒王却急忙用袖子擦去她身上的药渍。“抱歉…"舒王边咳边轻声道,“没烫着吧?”青白的袖口摩挲过她肩膀裸露的肌肤,白雪亭几乎能感觉他清瘦指尖划过她琵琶骨的温度,如此薄凉。
她蓦地向后一躲,慌乱道:“没……没事。殿下这儿可有姑娘的衣裳吗?我…我去换一身。”
舒王亦是微怔,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温声道:“只有婢女的。”别管什么婢女不婢女了,是个人穿的衣服就行。白雪亭只顾耳尖发烫,低下头正要走,却被舒王一根手指勾着手腕拉回来。她懵懂抬眼,薄凉的指尖在她左半边脸颊一勾。白雪亭下意识抚上脸颊,看向舒王指腹一一那里恰好多了一瓣粉莹莹的玉芙蓉。
…听以方才那么久,舒王看见的,一直是脸上粘了花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