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职责
南城区人民医院,急诊室。
经过一番紧张的检查和初步处理,医生摘下口罩,走到走廊。焦急等候在走廊的姜凌、魏长锋等人忙迎上前:“医生,孩子怎么样?”“万幸,送来得还算及时。孩子头部有轻微脑震荡,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部分皮下淤血严重,还有几处陈旧性骨折愈合痕迹,最严重的是脱水、营养不良和极度的精神创伤。”
停顿片刻之后,医生给了结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医生的下一句话又让气氛沉重起来。“生理上的伤可以治疗,但心理上的……这孩子惊吓过度,对外界刺激反应极其迟钝,有严重的自闭和恐惧倾向。他拒绝任何人靠近,包括我们医生护士,一碰就抖得像筛糠,也不哭不闹,就是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唉!”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谁是孩子的家长?他现在急需陪伴,他妈妈呢?爸爸呢?”
回答医生的,是警方所有人的沉默。
半响,魏长锋艰涩开口:“孩子身上的伤,是他爸爸打的。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医生摇了摇头,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夜色渐沉。
小宇转到了普通病房。
日光灯管散发着清冷的光线,在青灰色的磨石地上投下苍白的光斑。在那张宽大的、铺着浆洗得发硬蓝白条纹床单的铁架病床上,小宇的存在显得渺小而脆弱。
他整个人蜷缩着,以一种近乎回归母体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团在病床最靠墙的角落里。仿佛那冰冷的、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壁,是他唯一能寻找到的保护。
他瘦小的身体裹在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的病号服里,空荡荡的布料下,嶙峋的肩胛骨和脊椎的轮廓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长期的饥饿与忽视。最令人揪心心的,是他身体的颤抖。
那不是剧烈的抖动,而是一种持续的、细微的、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的战栗。从他的肩膀,到弓起的脊背,再到紧紧环抱着膝盖的、细得像麻杆一样的手臂,最后是那双藏在宽大病号服裤管下、同样蜷缩着的小脚丫……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不受控制地发出这种高频的、濒临崩溃边缘的震颤。
这颤抖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哭嚎都更清晰地传达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雏鸟,羽毛湿透,体温尽失,连哀鸣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下本能的、绝望的瑟缩。病房里很安静。
姜凌坐在床边小凳上,目光轻柔,带着深深的悲悯。她知道,此刻的小宇已经将自己封闭起来,外界的所有靠近,都会让他感到恐惧。姜凌想到了自己。
曾经的她,被赵红霞虐待、被人贩子殴打。她抗拒旁人的接触,她不愿意坦露心事,她将自己藏了起来。但和小宇比,姜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江守信警官解救了她,给了她父亲般的关爱;福利院的院长与老师,给了她安稳的生活、继续完成学业的支持;派出所同事理解她、肯定她、接纳她,扶持她走上刑侦之路。更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帮她找到了亲生父母。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助到小宇呢?
或许,唯有爱与温暖,才能对抗恨与冰冷。“姜警官。”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姜凌的思绪。
姜凌抬起头,看到闻秀芬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姜凌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闻秀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道:“我炖了鸡汤,拿来给小宇补充点营养。”
姜凌想到闻秀芬曾经说过,小宇以前也不肯吃她给的东西,后来有一次饿得狠了,才吃了闻秀芬煮的面条。结果一吃面条便哭了,说出了自己的委屈。闻秀芬身上有一股母亲般的温柔与慈爱,也许她能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