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微光与匿名的餐盒
凌晨两点加班回来,王策瞥见工作室百叶窗缝里透出的暖光。
熙茜正用橡皮擦疯狂摩擦设计稿,脚边散落着踩扁的红牛罐。
他皱眉下单了七日营养餐,匿名配送。
七天后熙茜熬夜赶稿时,门铃又响了——
王策提着保温箱站在门口:“‘轻食研究所’的续订服务,需要面谈。”
他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蓝墨渍上:“以及,建议聘请一位监督员。”
熙茜扬起沾着面包屑的脸:“时薪多少?”
“亲一下,管终身。”
凌晨两点十五分。
城市沉入了浓墨重彩的睡眠,白日里喧嚣的街道只剩下路灯沉默的光晕和偶尔掠过的车影,拖着疲惫的尾音。王策的车子碾过空旷的马路,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天的会议、决策、无休止的数字报表压在他的神经上,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捏了捏眉心,指尖带着凉意,试图驱散那股黏着的倦怠感。
车子拐进通往他那栋高级公寓楼的地下车库入口,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混凝土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在驶入那巨大幽暗的入口前,他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侧头瞥了一眼隔壁那栋楼。
目光精准地穿过深沉的夜色,落在一楼临街的一扇窗户上。那里,是林熙茜的工作室。
一点暖黄的光,倔强地从那扇窗户百叶窗紧密的缝隙里漏出来,像一枚小小的、固执的琥珀,镶嵌在漆黑冰冷的建筑幕墙上。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那一点光,微弱却异常灼目。
王策的脚,在刹车上微微顿了一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突兀。他没有立刻驶入那吞没一切光亮的入口,鬼使神差地,方向盘一偏,车子无声地滑过公寓楼前,停在了能更清晰看到那扇窗的临时车位。车窗无声降下。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灌了进来,吹动他额前垂落的一缕发丝。他微微眯起眼,视线穿过那狭窄的百叶窗缝隙,投向那个被灯光勾勒出的世界。
窗内,是另一个战场。
林熙茜侧对着窗户,坐在一张堆满了纸张、工具和电子设备的宽大工作台前。暖黄的台灯灯光倾泻而下,勾勒出她微弓的背脊线条,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僵硬感。她的一只手死死按着桌上摊开的设计稿图纸,另一只手则紧攥着一块白色的橡皮擦,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和力道,在图纸的某一块区域上来回摩擦、摩擦、再摩擦!
橡皮擦屑像细小的雪花,随着她急促的动作簌簌落下,在她手肘旁堆起一小撮灰白。图纸边缘已经被揉捏得起了毛边,皱皱巴巴,昭示着主人长久焦灼的内心风暴。
她的脚边,景象更为“壮观”。几个踩得扁扁的、印着“Red Bull”字样的银色罐子散乱地躺在地上,如同被遗弃的微型太空舱,还有一个歪倒的空咖啡杯,杯壁上挂着深褐色的干涸痕迹。桌角还堆着几个撕开的、印着花花绿绿卡通图案的速食包装袋——泡面、自热米饭、膨化食品的残骸。
王策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最终落在那只正用力摩擦着图纸的手上。她的左手无名指外侧,沾染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异常醒目的蓝色墨渍。那抹蓝色,在暖黄的灯光下,像一滴凝固的、小小的海,突兀地印在她略显苍白的皮肤上,也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王策的神经。
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褶皱,出现在王策英挺的眉宇之间。那并非不悦,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无奈、不赞同,以及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担忧的情绪,被强行压缩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表情里。
(这女人是把***当静脉注射了吗?红牛罐子当弹药箱?速食包装袋堆成战壕?)这个念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和心疼,无声地掠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