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儿一众人沉默半晌。
谭连庆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站在他太太跟前,叉腰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好好出来吃个饭,把场面闹成这样。”
谭太太攥着披肩,并不服气,“打翻麻将的是唐柏菲,冲我们三个大喊大叫的也是她,怎么到头来,成我们闹事了。”
剩下两位太太也一并附和,
“是呀,我们分明什么也没说,是唐小姐孩子气,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唐小姐二十出头,刚从学校里出来,莽撞点儿也正常,不过,这可不能怪我们几个。”
“她脾气出了名的不好,谭太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这笔账,你好好算吧。”
谭连庆一口气提上来,正要问,身后便是一道声音:“你们聊什么呢。”
所有人朝后方看去。
傅程铭就在几步远处站着,穿着单薄一件白衬衣,一手虚掩在裤兜里,一手自然垂在腿边,面色如常,话里带笑,好像他完全不知情似的。不过没这种可能,因为他身旁就站着唐小姐,她面色不快,眼眶、鼻子都是红的,披着他脱给她的西装外套。
麻将桌上的三人根本看不懂傅程铭要干什么,他应该生气的呀,怎么一直笑对她们呢。
“不玩儿了?是还差一个人?”傅程铭看一眼那桌打乱的麻将,走近几步,“那我陪你们打一局。”
人刚上前,就被谭连庆拦下了,后者皱着眉,跟防什么似的,“傅程铭,你这是干什么。”
傅程铭垂眼,又看了一圈儿这鸦雀无声的庭院,勾唇笑了,“怎么了,一个个这么严肃,说得好像我打麻将会吃人似的。”话落,他径直冲前走,坐到空着的椅子上,又告诉这儿的侍应生,“给唐小姐再加个椅子,摆到我旁边。”
站在边缘的两位侍应生低头,应了,从里屋搬来,端放在傅程铭身边。
他又吩咐,“请唐小姐坐。”
那两位到唐柏菲身边,浅浅鞠个躬,“唐小姐,请。”
唐柏菲看了眼傅程铭背影,不明所以,却还是照他所说,坐在旁边位置上。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坐这么近,她转眼,看他人端方坐着,明明面上在笑,却一点儿也不平易近人。
“几位太太怎么不摸牌,”傅程铭兀自摸牌、码牌,笑着,“难不成想叫我先胡了。”
经他这么一“提点”,她们才回过神儿,开始摸牌,麻将桌重新震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傅程铭码了几块,觉着这衬衣太板正,掣肘他胳膊向前伸,所幸把袖箍扔到一边儿,此刻,终于显出点不耐烦。他扫视一圈对面三人,看那些逐渐僵硬的脸色,问道:“是不想和我一起打牌。”
一位小声回应,“没有。”
“不过也是,我和各位太太们比,实在不入流,”傅程铭把手里牌撂下,靠上椅背,双腿交叠起来,“别急着反驳,我得讲个故事,包括后面几位,也顺道说给你们听。”
唐柏菲竖起耳朵,睁着大眼睛转头看向他,看他一派清朗的悠闲坐着。现在下午三点多,院子里阳光不暖,但很盛,而他恰巧坐在背阴处,身上没一点儿暖色调,周围气压比往常更低,他手虚拢成拳,轻点桌面,动作变化间,白衬衫束出里面微鼓的肌群。
“民国八年,我爷爷的父亲,在上海的扬子江码头当搬运工,一批批货从船上扛下来,一人两袋甚至更多,就这么一个月下来,顶多一个袁大头,后来也是他扛得多,当起工头管别人,再后来,攒下钱,租赁货船去运货,运一些周边国家的舶来品,一开始是小买卖,到最后就是整个船舶公司的大生意。大概在他四十五岁那年,他的公司货船,会出现在上海滩各个码头。”
“他不到五十就去世了,之后,把家业给了下一代,只是那会儿日本人打进中国,上海沦陷,我爷爷没有跑到香港,而是去了北京。之后的事儿,奶奶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