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定南乡(二十七)
四月十五,惠帝登高祭祖后,徐闻铮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道圣祖的遗诏,当众诵读。
字字如雷,震得满朝文武神色骤变。
徐闻铮念罢,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冷,“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查验。殿上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竞无一人敢上前。徐闻铮一步步走下台阶,径直将遗诏递到了最前排的沈御史面前。沈御史是朝中的清流之首,向来刚正不阿,连圣祖当年都要让他三分。这次慧帝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京,就属他反对得最厉害,甚至当众骂慧帝是乱臣贼子,誓死不与之为伍。
今日他被押来此处,也是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定远侯府的徐将军竞会直接派兵闯进他府里,硬是把他捆在太师椅上,一路抬上了这祭祖的高台之上。
沈御史刚要张口怒斥,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条绸布就塞进了他嘴里,堵得严严实实。
到了祭台前,徐闻铮竞还笑吟吟地对他道,“沈大人,今日暂且委屈您了。”转头又吩咐侍卫,“日头毒,给沈大人撑把伞,别晒着了。”沈御史气得两眼发直,偏偏被捆得动弹不得,嘴里又塞着布条,只能怒视着徐闻铮。
徐闻铮神色自若,仿佛没瞧见他这副狼狈相,到真像是诚心诚意请他来参加祭祖大典的。
其他大臣也倒差不离的。他们这些日子一直被慧帝软禁在府中,今早天还没亮,就被徐闻铮的亲兵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们迷迷糊糊被套上官服,稀里糊涂就被押上了山顶。众人到场时面面相觑,脸上还带着恍惚和无措,全然不知今日这出戏该如何收场。
最震惊的当属慧帝本人。
昨日清晨刘公公才来报,说徐闻铮病情好转,总算能下床走动了,谁知下午他就进了宫。
慧帝本要劝他多休养几日,徐闻铮却只说了句,“臣等不及了。”这句话让慧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最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徐闻铮上前一步,朗声道,“臣以为明日正是祭告太庙的良辰吉日。”慧帝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他身侧的钦天监,没想到那白发老臣竞也躬身称是,说明日乃百年难遇的祭祖吉时。
慧帝暗忖,祭祖的一应物件早已备齐,办一场祭祖大典倒是不难,可棘手的是,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个个都是难缠的主。他这几日辗转反侧,就是在思量如何让这些老家伙乖乖听话。若是不带文武百官前去祭祖,必定遭人非议。若是带了,这些老臣当众给他难堪,又该如何收场?
总不能在祖宗灵位前,把他们都杀了吧?
想到此处,慧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徐闻铮神色从容,拱手道,“陛下不必多虑,一切按祖制流程操办便是。”慧帝刚要开口,却见徐闻铮已躬身告退,“臣尚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徐闻铮已匆匆退出殿外。
当夜,慧帝得知,徐闻铮接连造访了几位朝中重臣的府邸。次日太庙祭祖,从告慰先祖到焚香祭拜,整套仪程行云流水般顺畅。慧帝扫视着阶下群臣,又瞥了眼殿外那些按着刀柄的黑甲侍卫,个个面色冷峻如铁。
他这才心头了然,原来昨夜徐闻铮所谓的“拜访",竞是这般雷霆手段。慧帝转头看向身侧的徐闻铮,只见他神色如常地掸了掸衣袖,温声道,“陛下明鉴,事急从权。有些时候,不得不用些非常之法。”说话时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全然不觉自己这套法子有问题。就在祭祖大典礼成时,徐闻铮突然大步登上祭台,从袖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绸布。
“圣祖遗诏在此。”
慧帝猛地僵在原地,台下众臣也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当徐闻铮当众诵读之后,最激动的当属沈御史。此时的他已被松了绑,夺过诏书时还满脸不屑,待看清字迹后却突然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地扑跪在地。高呼,“这确是圣祖爷的亲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