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话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转头朝着奚容槿道:“阿槿,我便先走了,剩下的交给你,明日应当就会出第一份的成果了。”奚容槿垂下视线,拱手,“是,夫人慢走。”奚容芷顿了顿,视线从他垂下的面容上滑过,转身拉着钟离雪出了药神阁。夜间繁星闪烁,万物寂静,钟离雪一路沉默,并未说话。奚容芷好几次看他,最终停下脚步,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了?”钟离雪的脚步也跟着停下,垂眸看她,“你叫他什么?”“嗯?“奚容芷才反应回来他吃酸味了,心间顿时一软,上前抱住他的腰,“你若介意,以后不叫便是了。”
钟离雪冷冷看着她,不为所动,但宽袖下手却已然扶在她腰间,她一旦退开,不抱他了,便会被他强制压回他的怀里,继续抱他。她未知未觉,仍抱着他,轻声细语地哄道:“好夫君,我以后不叫了,你就原谅我这回的口头失误吧。”
钟离雪眉尾微动,冷声道:“你从未那般叫我过。”奚容芷迷惑了,“如何叫?”
“你说呢?"他冷冷反问。
奚容芷登时反应回来,朱唇蠕动了一下,她叫奚容槿为阿槿,那么他…她仰头看他,迟疑道:“你年岁比我长,我…“叫不出来。他脸色顿时是真冷了,周身都快要散发出寒气时,他的腰瞬间被她紧紧搂住,一声温柔的轻唤响彻耳边一-“阿雪。”“阿雪。”一双温和干燥的大手拍了拍他小小的脑袋,“以后我们阿雪若是能娶得一知心媳妇,你爹我啊,死也瞑目!”“阿爹莫要胡说!"小小的身影举着剑在雪地里扎着马步,“我不娶,阿爹此生要长命百岁!”
“小儿痴话,人活一世哪有不死。”一身旧羊皮短袄,帽檐歪斜的男人仰身躺在雪地里,“只不过是有人轻如鸿毛,有人重于泰山。”“阿雪,日后你爹我若是死了,无论哪种死法,你不必报仇,只需好好活下去。”
“阿雪?”
“夫君?!”
两声呼唤拉回他的思绪,钟离雪垂眸,见她眼中焦急,忽地俯身抱紧她。她不再多问,窝在他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像小时候,母亲安抚她一般。
只是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钟离雪放开她,转而拉起她的手回了后山,进了小厨房,将她按坐在小凳子上,他卷起袖子,烧火做夜宵。奚容芷诧异过后便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他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唇角弯起一抹由内而外的笑意。
看了多久不知,待回过神,他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放到她的面前,嗓音低醇温和,暗藏期待:“尝尝看。”月光穿过屋檐洒落在灶台,烟火袅袅,四方食事,不过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她陶醉其中,觉着今夜的月色,是那样的圆满宁和。她这一生,遇见过很多人,再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令她颠沛流离的灵魂短暂安放。
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若是有下一世,但愿他们能再相遇,做一对普通的夫妻,过一过那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
次日,奚容芷醒来,见得他忽然换上一身青白长衫,不由得纳罕,却也双目泛痴地看着他。
他甚少穿黑衣以外的衣衫,上回成婚时他一袭红衣,衬得他如同妖孽一般,这回身着青衫,却又好似谪仙下凡,端得是清冷高贵。她的也是一袭同色系衣裙,连暗纹都与他的一模一样。奚容芷便知,他还在吃着昨日的酸味,便是表面不显,但这细节之处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心间软得不像话,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清冷高贵的谪仙又如何,一旦动了凡心,便是那有血有肉的凡胎肉骨,与红尘里拈酸吃醋的普通男女并无差别。
后来在乱世中奔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时常会因这份算计中得来的真情而眼中含泪。
大抵太过珍惜,以至于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