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晞晒。他看了司行云一眼,目光又扫过他那肉体凡胎的家人,最后定在乔慧脸上。眉眼墨黑,目如晨星,青春的面孔,像海面上一轮明明朝日。几十年过去,竞然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又被她抬手放过。沉默地,孑然地,他一瘸一拐,身影消失在门外黎明前的暗光。乔慧转过身,只见谢非池冷肃面孔。
谢非池漆黑的瞳望着她:“你不应放那栖月崖的弟子走,你太过心慈。”“那真杀了他?他只是离开栖月崖,又没干什么欺师灭道之事,杀了他,焉知栖月崖不会追究,"乔慧道,“而且我没杀过人。除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取人性命。”
求仙问道,步步攀援,法力只会愈来愈强。她知道修士一念之间便可夺人性命,但她不想也随仙界理念,变成一个草菅人命者。乔慧见谢非池神色晦暗,反应过来师兄方才真的动了杀心。因他平时对她多有优容,又屡屡放任她逗乐着他玩,是以她一时忘了谢师兄并非一个仁慈之人。
唉,师兄虽然人美,但并不心善。
忽见二人间有事关人命的分歧,乔慧心觉她应当与他认真讨论一番,但眼下还有别人在,当面指出,恐落了师兄面子。而且,到底师兄放了那云陵子一马,因自己想放过他。
她只轻巧地抱了一拳道:“师兄铁拳铁腕、杀伐果断,真是仙门虎子,是师妹我心慈手软,太不成器了,哎呀哎呀还请师兄以后多担待才是。”见她总是打着哈哈,谢非池略有恼怒,但不好发作,太失风度。于是见她转身向慕容冰、宋毓珠走去,他也只沉着脸,由她去了。一夜狂风卷去,满园花木破碎,生机萧瑟。昨夜见主人斗法,府中小妖早已逃逸大半,现下只有两三个丫鬟小厮跑出来,扫落叶扫落花,收拾这残局。司行云叹息道:“将这些花草重新种回来还不知要多久。唉,这可都是我亲自挑选花种,亲手栽种而成……”
乔慧道:“看来你对花木很是喜爱。”
司行云道:“妖生于自然之间,自是爱惜自然之物。一草一木中有万般纹理,如宫殿万千,如山岳星海奔腾,我未化形前便很喜欢悬在蜘蛛网上观草木变化。”
“呀,你也留意过?"乔慧未料能遇上一个见解相同之人、呃,之妖,有点儿欣喜,“人间仙界的草木似乎都内蕴一个奇妙的小周天。”司行云挑眉:“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仙道中人不会低头俯仰一草一木。”乔慧道:“也不尽然吧,宸教中就有专门负责灵田灵植的仙长。而且我从小就觉得田间庄稼、山间草木很有意思。”司行云想起毓珠提起过乔慧想到司农寺去,道:“草木五谷有灵,你一直潜心于此,必能另辟蹊径,有一番成就。“她也算帮了自己,就当恭维一下她。乔慧道:“谢谢谢谢,没想到你这妖怪还能说两句好听话,看来你已深谱人间的言语艺术呀。”
司行云深吸一口气,念在她帮了自己的份上,不与这小辈计较。听见“妖"字,一旁的宋毓英却是忽然想起什么。她缓声道:“行云,昨日我说人有心智性灵,绣工不是蜘蛛能比,那时我未知你的身份,言语有失,我向你道歉。”
司行云闻言心下温热,道:“其实我也不应一直瞒着你,我……乔慧真怕他又要对英姐极尽肉麻地奉承,飞快退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天色已大明,离开绣坊前,司行云身边的小妖送上一长两尺的锦盒,内有绣画数幅。司行云也不遮掩,直言道这绣画就是法术罗织。除却慕容冰所说进献给九曜真君的绣像,盒中另有一幅乡间图景,溪桥野渡,雉傩麦苗,牧童野老,穿花峡蝶。
宋毓珠神色恳切:“这一幅画是我私心让姐夫绣的,专门送给师姐你。”乔慧道:“呀,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才认识了几天,师姐你便帮我们一家至此,这一幅绣品实在算不得什么,"她姐姐原想以金银相赠,因她心觉乔师姐不会收下金银,方改用这绣画,“两年后的女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