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亲自面对,李望接受得比想象中快,他不是开拓者,但他不能成为累赘。
可是,他依然有无尽的担忧,大叹:“这时候起事,只会让并州成为众矢之的!”
李缮:“谁说只有并州?北方三州,没人能躲过这回。”傍晚,李缮离开衙署,回到李府,按例先去东府同钱夫人说一声,钱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缮便问:“母亲可是有话?”钱夫人:“你可知道,你媳妇吓惨了?都差点哭了呢!”李缮立刻回想起窈窈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除了和他对上的时候,她其实胆子不大,今天让她亲眼看到萧西曹几人溺毙,着实会有影响。
钱夫人见李缮沉默,以为他不喜自己插手二人的事,赶紧又说:“我也没叫你讲什么笑话哄她放松,就是以后杀人,不叫她在那看吧?”李缮回过味来,疑惑:“母亲好似,对她还挺满意?”这种直白的话叫人怎么回答?钱夫人立刻否认:“我哪有!不过就是,就是寻常关心嘛,今日要是你吓到的是郭夫人,我也关心,你对谢氏也挺满意?”李缮神色冷淡:…没。”
钱夫人:“哦。”
一场谈话,甚是母慈子孝。
西府,窈窈拿到鸣竹,有些惊讶,上回她主动询问,钱夫人显然因为旧事耿耿于怀,这回竞然叫冯婆子送来了。
不管钱夫人出于什么目的,琴是好琴,窈窈亲手接过这把娄氏琴,对冯婆子郑重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冯婆子笑道:“夫人说给你,就是拿来弹的。”窈窈心花怒放,她不舍把琴束之高阁,试探一下,而冯婆子也是闻弦歌知雅意,直接把钱夫人的话说出来了。
送走冯婆子,郑嬷嬷替窈窈斟茶,笑盈盈问:"可要调琴?”窈窈轻抚琴头,却没有着急弹奏,而是深吸一口气,让郑嬷嬷:“嬷嬷,且把新竹、木兰都叫来。”
她难得这般严肃,郑嬷嬷赶紧去把二人叫来,很快,得知李缮杀了萧西曹,三人皆是惊惶一一萧家之势大,可以说是大亓半壁江山姓萧!而如今,李缮杀了他们,代表着什么,不需多言。新竹慌了:“那、那怎么办?主君夫人都在洛阳……”这个主君夫人,便是谢兆之和卢夫人,李缮的动作如果叫萧家知道,萧家怎么会轻易放过谢家。
木兰:“可要写信回去,叫夫人提防一二?”窈窈道:“不用,"她不能暴露李缮,却又说,“我是要写信,不过,是给郭夫人。”
从此时到真正事发,还有时间,她想让郭夫人兑现诺言,趁着洛阳未查,将卢夫人和谢姝,请到并州避难,至于父亲谢兆之……方才一路上,窈窈晃神、脸色苍白,除了因死人的冲击,也因为她想到了家人,更想到了,她不可能保住所有人。
而她,从来不是会勉强自己以卵击石的性子。不多时,她写完了送去郡守府的信,心中沉静,便摸了摸鸣竹,随手拨弄一番。
清澈的琴音,从指尖迸发出来,幽远的前奏切进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愁绪随着木叶延绵,若是细品,还带着一缕伤怀。注李缮站在屋外听了片刻,才背着手迈进屋中,窈窈正好收势,指端离开了琴弦,她起身:“夫君。”
李缮拉了张胡床,踢掉鞋子坐下,问:“你刚刚弹的什么?”窈窈:“《湘夫人》。”
李缮:“屈子的?”
窈窈有点惊讶:“是。”
李缮:“你不会以为,武夫就对屈子等一无所知吧。”窈窈就是心里这么认为,也不能真这么说,不过她还没说什么,李缮又说:“你弹你的。”
郑嬷嬷几人早已识趣地退下,窈窈想起早前他牵着自己的手,心中也有点说不清楚的滋味。她跽坐,又弄起琴弦。
不多时,用过晚饭,天色暗了,新竹铺好了被子,便灭了几盏蜡烛。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西府同床,不过因前些日子在路上,窈窈也习惯了,她钻进被窝里,李缮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