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真大师,小的可绝无此意!”法真静静道:“既如此,这妇人究竞犯了何事,须得连夜带走?”砚山将宋云谣搀扶起,交给旁边姑子照顾后,也上前帮腔。“你们夜闯庵堂将人带走,若传出去,将静雪庵名声置于何处?”他偷偷瞥了法真一眼,凑近捕快,压低声线,提醒,“你可别忘了,住持是衢州冯家人!”
那捕快果然面露难色。
“…如今案子未审,小的亦无权透露。只能说,这名叫金兰的女人,恐怕同三年前广信府一桩命案,脱不开干系。”而宋云谣闻言,身子骤然一僵。
她不由得看向兰姨,她被差役死死压在膝下,闭着眼,半张脸贴着粗砺的石砖地,面上皮肉都堆成褶子。
她沉默几息,咽下心头的不可置信,只哑声道:“这位官爷,可否扶她站起来。”
差役们一动不动,仍用膝盖将兰姨压在地上,而那捕快亦浑不在意,兀自同法真、砚山说着衙门、公务之类的软话。宋云谣攥紧拳头,低声下气哀求。
“这位官爷,她不会再逃的,求您扶她起来,她要喘不过气了。”钳制兰姨的那差役抬头瞥了她一眼,似是才看清宋云谣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惊艳。
他乜斜着眼儿将她上下打量,而后意味深长地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几道轻佻而露骨的目光直直朝她射来。动作间,竟还有个流里流气的差役故意使力,将兰姨往地上压了压。宋云谣只觉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忍无可忍。她浑身气得发抖,姑子死死拉住她,生怕她冲动行事。可人虽拦住了,却听她怒喝一声:“听不见么,我叫你们扶她起来!”话音落,众人皆为之一惊,砚山与那捕快亦愕然看来。宋云谣死死盯着那捕快,一字一句道。
“衙门尚未审案,顶破天她也不过是嫌犯!若再不将她扶起,且等着,你们前脚回衙门,后脚我就递状子!好叫曾县令评评理,差役私设非刑、滥用职权,又该当何罪!”
一口气说话,宋云谣眼前一阵阵发晕,胸膛剧烈起伏,却挺直了腰杆,不露出分毫怯色。
砚山见状,忙推开挡在前头的几个差役,将兰姨扶起。见捕快没有阻拦,宋云谣挣开姑子,扑进了兰姨怀里。
兰姨伸手接住宋云谣,将头埋进她肩颈中,借体力不支、大口喘气的模样,在她耳边用气音小声道:“别管我,按你的计划,快跑。”不等她反应过来,兰姨用力抓住她的胳膊,重重掐着她的皮肉,声音却极轻极快。
“我杀过人,逃不掉,顾好你自己。”
刹那间,宋云谣只觉被人兜头泼了瓢冷水,彻骨发凉。说罢,兰姨推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人群正中。
“法真大师,不必再帮我多言了。”
一时间,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环视一圈,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上或紧张、或诧异的神态。
“大家快些回去歇息罢!不是多大的事,莫误了明日晨课。”说罢,兰姨径直走到捕快跟前,伸出双手。她目光平静坦然,“官爷,给你添麻烦了,快些上路吧。”那捕快古怪地打量她几眼,怕她再作乱,迅速从腰间抽出麻绳,将她双手紧紧捆住。
“既如此,大师,小的便不再叨扰。”
说罢,他一挥手,差役们列队站在兰姨两侧,将她带出庵堂。兰姨一步一步走上石阶,她微微佝偻着背,蓬乱的发髻被灯笼照得仿佛一拢枯草,向来刚强健壮的女人,此时竟显出几分老态。宋云谣定定望着她的背影,眼泪倏然滑落。兰姨似有所感,正要迈腿跨过门槛,却顿住了。她转过身来,目光穿越人群,直直望向宋云谣。金兰望着她,忽然笑了。
她站在灯笼下,咧开嘴,露出一口乱牙,笑得欢喜快活。“闺女,别怕!我去好地方,享福去了!”金兰顿了顿,强忍泪意,抬起双手朝她挥了挥,嘴角颤抖。一一宋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