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帕子,擦拭她满头的冷汗。
“是我不好,不该与你说那些。”
庄凝怎么也没想到,自她说完那番话后,宋云谣在地上瘫坐几息,竞疯了似的往外跑,不想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人事不省。“刘家请大夫来看过,说你这是郁怒伤肝、情志过极,身子骨本就亏虚,一身旧疾,这才急火攻心……”
庄凝停顿片刻,深深叹息。
“窈儿,往者不可谏,活着的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宋云谣直直盯着头顶床帐,有泪从眼角滑落,淌到鬓间,凉凉的。半响,她掀开锦被,撑起身下床。
庄凝一惊,“你做什么?你身上还烧着,大夫叫你卧病修养,起码半月不能再……”
“师父。“她踩着脚踏,弯腰摸索绣鞋,“兰姨在何处?”“她出去了。"庄凝皱眉,“你一下午昏睡不醒,身子翻来覆去,口中呓语连连…她忧心你被魇着了,说要去静雪庵找住持求方子。”宋云谣穿好鞋袜,猛一站起身,头晕目眩,堪堪抓住床帏稳住身形。“师父,我要去找兰姨。“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今日,您只当没见过我,也不知晓静雪庵有这号人物。”
说罢,她拿起边几上的粗麻精子,匆匆披上。而庄凝总算察觉到异样,恐惧无端袭上心头,逼得她快步走到她身前,“这是何意?你要去哪儿?”
她转身要走,闻言步子一顿,后退半步,竞委身跪了下来。庄凝惊道,“你跪我作甚,快起来!”
说着,庄凝急忙蹲下身要将她扶起,宋云谣却一动不动,膝下生根一般,死死跪在地上。
她低垂着头,哑声道,“师父,且容窈儿说几句话。”“师父也知道,窈儿出身不甚光彩。在行院厮混十年,为将来给鸨母卖给好价,自幼学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所遇着的先生不胜凡举。”“可他们面上教我,心里却始终存了几分轻贱,纵使我诚心求教,也不过虚应故事、敷衍过去,不曾真心将窈儿当做弟子。”“他们嫌我出身腌腊,嫌我以色侍人,辱没了圣贤书。这些我心知肚明,也自知学道不正,故而从未心存怨怼。”
“你……“庄凝愣住了。
这些话,她从未听窈儿说过。
“可是,师父却不同。”
宋云谣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是努力压抑情绪。“师父与我相识不过两载,却教会了我前十几年都不曾知晓的道理一一读书是为求理,求理是为明智,明智是为知耻。”“是师父让窈儿知道,我辛苦记背那些拮据骜牙的文章,弹琴弹到手指皮肉溃烂,习舞练到满身淤青,不是讨陈茂良欢心的手段,更不是卖个好价的筹码!”
“是为自己,通明世事,修身养性,锤炼心智。”庄凝似是明白了什么,渐渐松开攥住她衣袖的手,眼中已含了泪。“一年前,情势艰难,我走得匆忙,平白叫师父忧心心挂牵,是窈儿之过。今日……”
宋云谣强忍哽咽,语调起伏颤抖,荒腔走板得可笑。“……今日作别,许再无重逢之日。无论如何,窈儿都得全了这谢师礼。”庄凝捂住嘴,已是泣不成声。
宋云谣跪在地上,双手搭在额前,深深跪伏在地。“这一拜,谢师父当年不曾嫌恶窈儿身份,留步吃了那杯茶。”俯身再拜。
“这一拜,谢师父有教无类,教我何为仁义礼智信。”俯身三拜。
“这一拜,谢师父…夜赴乱葬岗上,收敛红酥尸身。”宋云谣伏在地上,任泪水横流,淌到手背,汩汩流到石砖地上。“窈几……承蒙师恩,此、此生只怕再难报偿。“她泪如雨下,“若有来世,窈儿结草衔环,也当回报。”
庄凝终于难忍哭声,捧起她的脸,望着她满面水痕,哽咽道:“是不是我不该来?为何我一来,你就要走?”
宋云谣哭得无声无息,听不到一声抽噎,只静静落着两行清泪,轻轻摇头。“是窈儿错了。窈儿错信旁人,如今只有逃跑这一条路可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