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直的线,林锦程心下不由哂笑。
一一看来那几天的帮工没白干,宋姑娘的心意试探不出来,竟误打误撞将沈不器的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
林锦程手腕一翻,“啪"地合拢折扇,兴师问罪起来。“不愧是钦差大人,我还真就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他似笑非笑道,“刘巧娘的事先放到一边。这位宋姑娘的事,你到底缘何上心至此?”怕他又扯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林锦程一口截断他的辩解。“别又拿什么救命之恩说道,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不是早就替她安排好了退路?京城刑部侍郎府上千金的女先生,面子、里子一个不缺,你还嫌不够,非要送佛送到西不成?”
见他缄口不语,林锦程本想乘胜追击,逼出他的真话,没想到沈不器忽然开了囗。
“对。”
林锦程一愣,只见沈不器抬起头,直直看向自己,目光不见丝毫犹疑,声音掷地有声。
“我就是嫌不够。在静雪庵得我照拂不够,去沈家做女先生不够,怎么都不够。”
林锦程复杂地望着他,不禁发问:…那什么才算够?”沈不器胸膛起伏。
沉默几息,他怔怔道,“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她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不想她捡旁人不要的旧衫穿,不想她白日下田务农、夜里伏案桌前只为赚那几文钱,更不想她再卷入明明与己无关的危险中。
可他也明白,他想给的,未必是她想要的。沈不器起身站到栏杆边,目光又不自觉飘向山下那间早已熄灯的屋子。明月高悬,薄薄灰云间或将它遮住,朦胧的月光好似淡淡轻烟笼罩在青田之上,一时散开、一时聚拢,若即若离地漂浮着。耳畔虫鸣蛙声不断,心旌也仿佛青田上的禾苗,循着月光轻轻摇晃。他忍不住想,宋姑娘,你究竞想要什么呢?你又……如何看我呢?
翌日清晨,天色将亮未亮,山寺晨钟还未响,石砖缝里的草叶还挂着露,沈不器已衣衫齐整地出了云栖斋。
时近中元,晨起的风中夹着几分早秋的寒凉,砚山靠着老槐树昏昏欲睡,被冷风吹得打了个颤。
睁开眼睛一看,自家少爷还定定站在小院门前,明明穿得比自己还单薄,却脊背挺直,丝毫不见瑟缩。
沈不器今日特意换了身松石青的直裰,松江府上好的衣料,乍看素净,走动间却有暗织的云纹如月华流动。
腰间悬着枚碧青竹纹玉佩,样式不过寻常,玉料却上乘,是李昌唯多年前相赠,他最是爱重。这些年随他南北赴任,始终放在随身行李中,鲜少上身。一想起出门时,自家少爷站在铜镜前,拿着几枚佩环反复比对,最后郑重系上这枚竹纹玉佩的模样,砚山就忍不住发懵一一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罢了,自打遇见宋姑娘,少爷不知已破了多少例,还在乎这一桩不成?思忖间,小院木门吱呀一响,只见兰姨提着竹篮出了小院。甫一打开门,就见眼前站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兰姨吓了一跳,狐疑地眯起眼。
还不等发问,那人先一步上前,主动与她问候,语气恭敬又不失亲和。伸手不打笑脸人,兰姨上下打量他几眼,不冷不热道:“我进城一趟。倒是你,在这杵着作甚?”
沈不器温和有礼道:“同宋姑娘约好了,有事要与她商量。”兰姨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纵是再紧要的事,也没有大清早堵姑娘家门前的道理,沈少爷觉得呢?”
沈不器笑意不改,“兰姨教训的是,晚辈受教。”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一步不挪。
兰姨暗自翻了个白眼,望了眼天色,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就要走。沈不器却将她叫住,“兰姨若有急事,不如让砚山驾车送你一程。”砚山刚得令上前,就见兰姨眉头一蹙,避之不及般飞快拒绝,健步如飞离去,转瞬就消失在眼前。
砚山委屈道:“……少爷,我没招惹兰姨吧。”沈不器微微挑眉,“招没招惹你自己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