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着,她低头缝着针,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抬眼看她,眼前却一阵风,宋云谣又抬起蒲扇挡住脸,窝在躺椅里不吭声。“这会儿子知道不好意思了?前头干嘛去了。”宋云谣躲在蒲扇背后,声音发闷,“你缝就缝,说这些作甚。”“是是是,说不得。”兰姨敷衍两句,又状似无意道,“我听林家小子说,那沈公子如今都已十九、二十的年纪了,还未曾婚配过。说来也怪,他们有钱人家先下都不时兴早早成家立业、娶妻抱子了么?”见宋云谣不语,她又自顾自道:“据我打听,那冯家的还在书院读书,林家的也有个一官半职。就这沈家的成日在外头跑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时不时凑你跟前,也不知是何居……”
“你就放心好了。“宋云谣掀开蒲扇,出声打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哪里不懂兰姨的意思,心头那片刻的愁绪也被兰姨这没头没尾的顾虑打散,宋云谣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她垂眸望着兰姨拿着针线、黝黑而粗糙的指尖,停顿片刻,忽然开口道:“那时我在法真住持面前说的话,并非全然胡编乱造。”兰姨没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宋云谣望着她,静静道:“我从前确实跟过别人,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莫说我眼下这般处境,就算放在从前,我与沈公子也决计扯不上什么关系。如今有些往来,也无非是他为人心善、未经世事艰难,心存恻隐罢了。”兰姨神色怔忪,望着她半响无话,一时间就连针线都放下了。她居然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宋云谣朝她微微笑道,“左右他在此处待不了太久,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良久,兰姨在心底叹了一声。
“……你心有成算就好。”
缝好袖口,二人便不再提此事,一个在井边浣衣,一个在廊下抄经,各自忙碌。
直到夜深,宋云谣躺在榻上,听着外间兰姨绵长的呼吸与轻鼾声,翻身下床。
她拿出早先从当铺取来的钥匙,蹑手蹑脚出了屋。刚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一道被拉长的影子,刘巧娘躲在门边的酸梨树旁,已经等候多时。宋云谣朝她比了个手势,二人悄声走到屋后,揭开油布,将藏在柴垛中的书箱合力抱出。
打开木箱,见到里面一摞摞账册,刘巧娘脸上难掩激动。“实在多谢你…若是没有宋姑娘,真不知道我该如何是好。”她压低声音道谢,宋云谣面上无波,只道:“今日被别的事绊住脚,没来得及去问你亲信的下落,恐怕得等改日了,对不住。”刘巧娘笑道:“宋姑娘这是什么话?能顺利取来账册已是我的恩人,我哪里会怪你?”
刘巧娘口吻熟稔,说话时手臂搭在她胳膊上,二人亲热得仿佛手帕交。瞧这八面玲珑、变脸如翻书的模样,怪不得人家是大掌柜呢……宋云谣暗中腹诽,不动声色挣开她的手。
“今夜是晚了,不知明日宋姑娘可空闲?"刘巧娘问道。宋云谣心中警惕:“你有何事?”
刘巧娘凑近了些,“若姑娘明日得空,可否来我这一趟,同我一起过过这账目?”
“让我看?"宋云谣一惊。
她指指地上的账本,皱眉道,“这些账藏得这么深,想来并非寻常账目,为何要我一个外人帮忙?你就不怕我知道你们钱刘两家的密辛?”刘巧娘却道:“宋姑娘也看见了,这账目可不止一两个铺子的,是钱家四、五年来的私账,又多又杂,只靠我一人,指不定要看到猴年马月去。况且我这几年深居后宅,疏于庶务,还会不会打算盘都两说…”“刘夫人可真是客气了。“宋云谣冷冷打断她,“能将巧家坊从定阳县一路做到杭州城丝织行会里都小有名气的大东家,区区打个算盘盘账的事,都要我这夕道人帮忙不成?”
“您哪里算是外道人?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当初宋姑娘能在陈老爷麾下办事,手段本事只怕甩我一大截才是!我在您面前,那都是班门弄斧了。”身段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