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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2 / 5)

着什么。

怀里偷藏的鱼掉了一地,男人们却并不在意。他们大声谈论着宋鱼儿,说着她听不懂的词、用着她听不懂的语气。

她瑟瑟缩在地上,不知为何,心底惶惶不安。

哑娘钻进人群,拉着她往外走,可她满心惶恐,猛地挣开哑娘的手,拔腿便往家跑。

她每日早起卖鱼,宋鱼儿便待在家里。

等她揣着换来的粟米或谷糠回来,宋鱼儿总是呆呆坐在小炉边,盯着锅底冒泡的水,一言不发。

直到她摸摸头,才会笑起来。

但是今日,岸边不见宋鱼儿沉默呆坐的身影。

耳畔没有风,可江水微微荡着,小船也微微荡着。

草帘间或荡开,船篷里,一个男人趴在宋鱼儿身上,而宋鱼儿被他的手脚困住,呆呆望着半空。

像渔网里半死的鱼,黑眼珠空洞无神,翻着肚皮,不再挣扎。

她定定站在岸边,头晕目眩,脚底生寒。

哑娘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捂住她的嘴,捞起她便跑。

她被哑娘抗在肩上,还挂在脖间的草鱼一下下抽打着她的脸,抽得她嘴角木然。

直到她整张脸都被抽得冰凉,哑娘终于将她放下,取下她脖子上的草鱼,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草鱼交给哑娘的男人,浑身鱼腥的汉子蹲在河边,肥手握住滑腻的鱼身,一下下刮走鳞片,露出白里透红的肉。

尖刀一转,剖开鱼肚,指甲缝沾满黑泥的手指伸进鱼肚,掏出内脏,挤掉腮腺,红的黄的黑的,一把甩到她面前里。

她“哇”的一声,吐了。

男人嫌恶地躲开,哑娘不知所措冲上前,而她伏在那摊污秽里呕吐不停,吐得涕泪满面。

她推开哑娘,浑浑噩噩回了家。

宋鱼儿如往日那般坐在炉边,呆呆望着锅底,直到看见她走到跟前,才抬起头。

她们无言对视许久,宋鱼儿嘴唇颤抖,干瘦的手擦去她嘴角的泪与秽物,跪地搂住她。

宋鱼儿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她只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声说:没关系,宋鱼儿,有我呢。

那天夜里,借着明亮的月光,宋鱼儿抱着她,小心翼翼翻开那本快散架的词集,指着上头两个字,双眼发亮。

她说,娘不识字,可找了位读书人问过,这两个字,又好听又漂亮。以后,就是我们小囡的大名。

宋鱼儿轻轻抚摸书页,珍重无比。潋滟波光将她映得光彩动人,那是她捧着词集时,才会露出的模样。

她呆呆望着宋鱼儿,不觉看痴了,跟着她小声念:云谣、宋云谣。

来年春天,宋鱼儿生了场大病。

闭眼那夜,哑娘来了。宋鱼儿躺在茅草里,面色青灰,瘦得骇人,抖着手,从活动的船板下摸出一个布包。

她将布包塞给哑娘。

她说,这二两银子,我攒了一辈子,都给你。我不求你收养她,只求你将她卖到一户清白人家,无论婢子还是粗使,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屋住就够了。

哑娘早已涕泪满面,宋鱼儿却攥住她的手,语气咄咄,逼她发誓:答应我,清白人家,定要是清白人家!

哑娘坐在边上,使劲点头,泣不成声。

得了她的回答,宋鱼儿像被抽空半条命,闭眼缓了许久,才看向紧紧拉着她小指的宋云谣。

她的女儿双眼红肿、神情呆滞。

哭了太多天,那双黑眼珠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是静静看着她,问她,“宋鱼儿,你是不是要走了?”

宋鱼儿想了想,认真回答。

“是,我要走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才会再见面。”

“很多年是多久?”

“等到你头发变白、直不起腰,变成老太婆的时候。”

“老得像张阿婆那样吗?不能早点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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