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随意捡的野栗子,个头儿小了些,味道倒是恰好。”
他背过身,继续拨弄着火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语气平淡,自顾自道。
“今年梅雨长,果子掉地上也烂得快。幸得不是荒年,还没到百姓沿山拾栗果腹的地步……”
男声清冽悦耳,仿佛偶然流过群山的云雾,平静而漫无边际地说着乡野琐事。
屋外风雨潇潇,庙中柴火声呼呼,宋云谣慢慢放下簪子,神志逐渐回笼。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撑到今日还没死。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好饿。
在饥饿面前,浑身的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来不及剥壳,她抓起板栗,囫囵塞进嘴里。
吃得太快,干硬的壳和果仁卡住喉咙,宋云谣咳得喘不过气。泪水混杂干呕欲涌上来时,眼前忽然递来一只竹筒。
来不及说话,她下意识接过竹筒,仰头往喉咙里倒水。
半罐水下肚,终于顺了口气,眼前又递来一块油纸包好的白糕。
宋云谣抬头望去,那人安静地站在身前,维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视线转向一边,避开了她的难堪。
迟疑间,许是看出她心存疑虑,他伸出手掰了一块白糕,喂进嘴里几口吃下。
宋云谣抿抿唇,默默接过白糕。
余光里,那人又坐回火边剥板栗子。
就着竹筒里的水,她一边飞快咽下白糕,一边打量着他的背影,思绪转动。
此人与她年龄相仿,相貌俊美、身形修长。身上行头看着样式朴素,可衣料板正、走线细密、剪裁精巧,并非寻常。
方才靠近时,又隐约在他指尖看见墨迹,身上也嗅到一股淡淡的熏香——若没记错,应当是降真香。
降真香身价高昂,非达官显贵轻易不可得。
陈茂良曾花大价钱寻了几钱,也舍不得自用,只给她看过两眼便小心收了起来,足见其珍贵。
如此想来,眼前之人多半是个出生书香门第的公子,家境富庶却不张扬。
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岭的破庙里,多半是学了文人雅士之风,游乐山水、寻访古迹。
只可惜……
她低下头,看着身上这件布满血迹与刀口的宽大外袍。
数日前,她从游船逃到岸边,浑身都已湿透。别无他法,只能从横死在富春江边的小厮身上扒下外衫,聊以取暖蔽体。
没想到,当日的权宜之计,竟成了眼下的催命符。
此时此刻,比起什么山中古迹,他恐怕更想知道她这一身血衣的来历。
可他们力量悬殊,眼下也已错过逃跑的时机。就算勉力逃出寺庙,只会令他疑窦更甚,说不定立马下山报官……
宋云谣紧咬下唇,心底一下下敲起鼓。
思忖间,男人先一步开了口。
“姑娘兴许不记得了,两天前在平溪渡口,你我便见过。”
平溪渡口?
宋云谣一愣,却见他指了指她披在肩上的布。
她立时反应过来,涨红了脸,飞快扯下那块麻布,起身要给他,“抱歉,是我不该偷拿……”
他却并未收下,只道,“一块布而已,言重了。若能帮上忙,倒也物尽其用。”
说完,他很快移开视线,神情有些尴尬。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赤足踩在地上,双脚红肿,脚背布满血口和脏污。
宋云谣顿觉尴尬,脚趾蜷缩,试图将双脚藏进衣袍中。
手足无措之际,那人从身侧包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棉绸短衫,刀在衣摆割开口子,撕下两块布条,连同袍子一起递给她。
“没穿过的。”他低声说。
她微微诧异,不禁暗中打量,却见他偏头看向一边,面上平静无波,细看却有几分不忍。
宋云谣心中一动。
她差点忘了,这般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