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坐在御座上向下观望,郑云情神色恳切,仿佛真的是在为赵嘉邯邀功进封,而他的外甥一副不关己身的模样,几十道目光徘徊在他二人身上,殿内无人敢言,众人皆等着他的口谕。
“衍之,跟舅舅说,你可有心怡的姑娘?”
原本殿内尚有几人窃窃私语,现下恐怕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饶是南棠也没有反应过来。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他的字居然会是从陛下这里。陛下愿意重新认回这个外甥,是不是代表着又要启用赵家?他又要重新站在朝堂之上,做回赵国公府的世子?
四方望去,群臣及其家眷面色各异,从前依附于赵国公府的臣子自是喜形于色,而反观郑云情麾下的人则无不面上阴翳,数人交换眼神,带了适龄女儿赴宴的暗中后踱几步,生怕惹祸上身。
郑云情原本成竹于胸,唇边从禀报时就噙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现下僵在面上,难看至极。
他也会有今天。
赵嘉邯三两步上前,目光直视座上皇帝,语气不咸不淡,“臣闻李太尉家有一女名为云姝,三岁能文,擅琴会舞,母亲在世时曾为夸赞,不知今时年岁几何?可曾许人?”
“李氏何在?”皇帝略正身姿,目光向女眷们扫去。
“臣妇见过陛下。”李夫人年过四十依然风姿不减,褙子和霞帔都是云霞翟纹,袖口的流云纹随着她的动作波动,一套礼行下来看的人赏心悦目,她语气恭谨,“小女云姝年过二八,德和二年七月生,八字与世子相合,尚未定亲,可成佳缘。”
裴帝满意地点头,又道,“令爱今日可曾赴宴?”
席后走出一个姑娘,女子我见犹怜,肤若凝脂,身形窈窕,美目流转间风情万种,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南棠沉默着移开视线,转眼竟对上赵嘉邯的目光,他没有看身侧貌美如花的女子,而是淡淡地看着她,有几分说不出的感受。
裴帝又问了几句,很是心悦,“既如此,朕便为你二人赐婚,李氏嫡女贤良淑德可为世子正妃,过些时候朕让钦天监选几个合适的日子,你们择日成婚。”
郑云情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好歹逼得赵嘉邯不得不成亲,现下他偏目对南棠冷笑,以为自己成功把痛苦加注在她身上,又恢复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又可以了。
“谢陛下恩赐,但是臣心有所属,恐辜负了李姑娘一番真心。”赵嘉邯拂袖一拜,复跪回殿上。
李夫人本来都要领着李云姝退下,闻言怒且诧异,“世子此话何意?”
李云姝同样一脸茫然,明明是他要娶她,如今却说自己另爱他人,岂不是愚弄她?
裴帝勃然变色,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你以为这是儿戏,竟敢出尔反尔?”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满座宾客都忍不住心下腹诽,却怎么也猜不透今天到底唱的哪一出戏。
南棠抿唇起身,“世子饮酒误事,一时糊涂,还请……”
“本世子耳聪目明,不曾醉酒。方才那些话也尽是肺腑之言,无半句假话。”他打断她的话,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刚才数语臣只提到李姑娘能文善舞,不曾表露要娶她为妻之意,陛下可回想一二,便知臣所言是否属实。”
裴帝的面色越来越沉,一声放肆压在齿间,现下却硬生生噎回喉口。
他确实没有说过喜欢李云姝,亦未说要娶她为妻,一切只是顺理成章,而非他主动索求。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按捺下心头翻涌的火气,“给朕和李夫人一个解释。”
赵嘉邯亦正了神色,“臣早有心悦之人,只是臣与她数年不曾相见,不知她心下所想,因此不敢贸然求娶。”
南棠呼吸一滞,几乎握不紧手中的杯子,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要……
郑云情薄唇微动,那四个字落入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