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方垂首肃立:
“臣……”
刚开口,忽见刘宏眉峰微挑,话到唇边便转了弯。
“兄长但请宽心。”
刘宏目中掠过微光,面上终展笑色:
“善。”
说罢,刘宏长身而起,负手走到他身侧:
“方才为兄察得……弟对刘康似有芥蒂?”
“非是芥蒂。”
他斟酌着用词,衣摆随身形微颤:
“只缘他虽属宗亲,终究外枝,未可尽信。”
刘宏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
“弟可是恐身份泄露?”
没等刘方回答,刘宏便笑着摆手道:
“吾河间一脉枝叶相连,诸王累岁襄助良多,足堪托付。”
刘宏不经意间透露出来了一个他并不太了解的事。
诸王累岁襄助?
他暂时按下心中疑虑,听着刘宏继续说。
“而且,给刘康这块封地,主要是为了让他去奉阿父解渎亭侯嗣的……”
殿外忽有夜风穿堂而过,将案上竹简吹得哗哗作响。
刘宏望着殿中高悬的织金帷幔轻轻晃动,长叹一声:
“转瞬已逾六载,这宫中的一切,还是不惯啊。”
说罢负手走到窗前,只见远处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刘方见他转了话题,便也不再多问,上前两步站到刘宏身侧。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衣袍上。
“如今朝堂内外还算安稳,兄长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刘宏闻言回首,伸手按住他肩膀:
“倒也是……此中功劳,多亏了弟。”
“弟这些年风雨奔波,还未曾赏过这北宫之景……”
“今日陪兄走走如何?”
刘方望着刘宏眼中的雀跃,关于幼年的记忆不由浮现。
罢了……还是先做好这场兄弟情深的戏。
随之,刘方也展颜一笑,恰似少年时那般无拘:
“好,都听兄长的。”
刘宏笑罢,转身击掌三下,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便见张让迈着方步走入。
此人年约四旬,身形微胖,身上素色锦袍外披暗纹披风。
只见他眼角细纹里盛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瞳仁映着暖黄烛光,远远便双手交迭行起大礼。
“陛下……”
张让声音醇厚如酿,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见过马大人。”
刘方结合着前身的记忆,不由的对张让展出了一丝笑颜。
张让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眼角皱纹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
自刘宏即位以来,宫中宦者渐成三派鼎立之势。
其一,乃桓帝时便掌权柄之老宦,以曹节、王甫为首。
其二,为常侍于刘宏与董太后左右的中年宦者,以张让、赵忠为首。
其三,则是刘宏与刘方亲自遴选的年轻宦者,以蹇硕,封谞为首。
现在老宦势微,新贵未兴,张让、赵忠等人正值权势鼎盛之时。
尤其张让,如今宦者中枢之关键人物,其智略权谋,于宫闱内外皆有盛名。
最初,朝堂波谲云诡,外戚与朝臣势力交错,意图左右幼主。
张让多次凭借机变之智,护得他们兄弟二人安然度过危局。
此后,每当阴谋暗涌之时,张让都能化险为夷,令觊觎皇位者无从下手。
而且,张让自幼便饱读经史子集,于宫中典籍无所不览,诸子百家之言皆能信手拈来。
不仅深得董太后信赖,更令年少的刘宏与刘方钦佩不已。
在兄弟二人成长过程中,张让既照料其生活起居,也在学业上悉心教导。
每日晨昏,皆会为二主讲解经义,剖析古今兴衰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