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被抬下了前线。
…………
唐州,国务衙门。
李明从长孙无忌手中接过了文书,默默地浏览起来。
这是马周的亲笔信,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
读信的全程,李明没有问一个字,连表情都没有动一下,就像雕塑一样。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房遗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出声问,悄悄地靠向长孙大伯伯,用眼神问:
粗大事了?
但是在长孙无忌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老房的崽子想说什么?
就在他试图辨别对方的意图时,便听得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长孙公,这段时间,由你监国。”
啊,什么?!……长孙无忌吃了一惊,猛地一抬头。
只见皇帝陛下神色平和,声音也不大,浑身却透着一股不容反对的气质。
长孙无忌莫名有种错觉,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那就一辈子也别想再踏入国务衙门半步了。
“……遵旨。”
他顺从地接受了这项重担。
接着,李明又把目光移向了房遗则。
小房浑身一颤。
他恍然发现,面无表情的明哥是多么的可怕……
“你作为长孙公的副手,共同辅国。有任何不明白的问题,立即向你的父亲请示。
“按说监国之责应由首相承担,但是你的父亲不在岗。”
李明和蔼平和地吩咐着自己的小伙伴。
房遗则咽了口水,除了点头,一声不敢吭。
做完了安排,李明缓缓宣布道:
“滑州大堤崩溃,黄河向南改道。
“朕亲自去滑州看一看。
“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国政就交给尔等了。”
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必须由他出山。
房遗则喉咙动了动,紧张得说不出话。
到底是长孙无忌老江湖了,郑重地一躬身,妥帖地对答道:
“灾区形势不定,请陛下小心。”
李明并没有回应属下的关心,淡淡道:
“得良臣如尔等,朕便可放心将国家暂交尔等手中了。
“相信尔等不会再令朕失望吧?”
他在“再”这个字上读重音。
话里有话,让长孙无忌的冷汗唰地就流下来了。
看来,有负皇恩、有负天下的某位工部侍郎要倒大霉了……
…………
“继续搜,把能撤的百姓全部撤出泛滥区!
“牲畜也别放过,这些都是能救人命的资产!
“人畜的尸体别随处堆放,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收集起来,撒上石灰,挖坑掩埋!
“赈灾的粮款呢?隔壁州县不是说好了要给支援的吗?什么,他们也被河水淹了?
“该死的,堤坝再筑牢一些,别让大河再次改道漫灌!”
滑州前线。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中年人,像个疯子一样,走到哪里就喊到哪里。
不过幸存下来的人类还真的服从他的命令,展开了有组织的自救,互相扶助着。
总算在黄河改道的浩劫之中,勉强站稳了脚跟。
而在人类疯狂的努力下,黄河虽然没有回到原本的河道,但起码也在新的临时河道——原本属于“汴水”的河道——稳定了下来,暂时没有随便乱窜。
新的稳态,形成了。
但是那位“疯子”——也就是工部侍郎马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他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嗓子冒着烟,嘶哑地沿着临时水坝奔走呼喊着,一刻不停地指挥着前线的治水工作。
这一天,雨渐渐停歇,天空阴沉沉的。
马周刚在堤坝上打了一会儿盹,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