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凭栏倚靠,无意间看到,一驾马车正驶向安鹤宫正大门。
“宝藏王?他来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宝藏王高藏,是前任国王高建武的弟弟,也就是被渊盖苏文扶持起来的那位傀儡。
只不过渊盖苏文自己现在也和傀儡无异了。
“宝藏王昨日就派人向安鹤宫打过招呼,约定今日来访了。”侍郎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约是两个丧家之犬互相舔舐伤口吧。”
几人又哄笑起来,佛堂内外重新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明牢牢掌控着高句丽的每一寸土地。
包括安鹤宫。
让两个可怜的傀儡碰碰头,无伤大雅。
…………
“高藏你在说什么?高句丽不在我手里,而在辽东人手里?!”
渊盖苏文惊讶不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连醉醺醺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高藏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位杀死他亲兄的篡位者,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自从征讨平州失败、辽东人开始大举进入高句丽以来,阁下难道没有发现,国家正在逐渐失控吗?”
“没有。你又不在我的位置上,你有何依据下这个结论?”
渊盖苏文粗鲁地反驳自己名义上的君主。
看着这两耳不闻宫外事的无知酒鬼,高藏想生气都打不起劲儿。
“看来阁下您应该是不知道,高句丽最近正在发生的大事吧?”
“什么事还能是我不知道的?”渊盖苏文不屑地反问。
高藏淡淡地回答:
“高句丽人踊跃加入赤巾军,替唐国抵御薛延陀入侵。”
“什么什么什么?”
渊盖苏文瞪大了铜铃大眼,有一种大早上打开方式有问题、错入平行宇宙的感觉。
高藏说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完全听不懂了。
赤巾军不是手上沾满了高句丽人鲜血的平州非法武装么?高句丽人加入它干什么?
而且薛延陀铁勒诸部是突厥人的奴隶,而突厥人又是大唐的奴隶。
怎么就倒反天罡,骑在大唐脖子上了?
而武德充沛的大唐,怎么就突然落魄到要祈求高句丽籍赤巾军的援助了?
渊盖苏文一时槽多无口,觉得眼前这位傀儡王大约是被软禁久了,都出现幻觉了。
“老实说与阁下听,我虽素与阁下不合,但更不愿意看见扶余子弟受汉人蛊惑,奔赴前线和铁勒人、突厥人、室韦人等拼得你死我活,白白流血牺牲。
“所以我才冒昧拜访,希望与阁下商议对策。
“我也只能与阁下商议了,因为我族的其他权贵,不是莫名其妙地死去,就是被莫名其妙地架空。”
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傀儡王对篡位者说得非常直白。
把渊盖苏文气得嘴角直抽抽,猛地一拍桌案,拍得掷地有声:
“来人!把这妖言惑众的疯子拖下去砍了!”
他的怒吼在偌大的宫室里回荡,和刚才一样,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宝藏王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地看着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充满了物伤己类的感怀。
大家都是无权无势的傀儡,所以他才敢把话说开了,不怕惹对方生气。
“妈的,那群卫兵从一大早就不听我的话,迟早也要砍了……”渊盖苏文恼怒地嘟哝着,一屁股坐回了席位上。
“摄政阁下。”高藏压低了声音,双眼直视着对方:
“您有多久没有离开安鹤宫,在自己的国家走一走、看一看了?”
…………
高句丽摄政和国王同乘一车,离开安鹤宫,行驶在平壤的街道上。
时值隆冬,平壤城里白雪皑皑,但是百姓的生活依然热火朝天。
渊盖苏文眯着醉眼,努力聚焦,透过车窗吃力地打量着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