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答道:
“大约一指半宽、两指长、五页纸那么厚的铁片。”
普通商人听不出其中门道,但侯君集一听就明白了这家伙想要的是什么。
这尺寸,正是札甲的甲片!
将几千片这种规格的甲片穿孔,用浸油麻绳首尾相接捆缚起来,就是一套铠甲!
好家伙,慕容燕不但私藏甲胄,还想自己造啊……
“这种铁器,长安随便一座铁匠铺就能打造。”侯君集睁眼说着瞎话,套对方的话:
“平州难道没有一座像样的工坊?”
“嗐,穷乡僻壤,哪有什么能工巧匠!”慕容燕苦笑一声,遥指山脚下。
在他的宅院之外,在滦河边,还有一处高墙围着的小院,里面同样灯火通明,还冒着烟气。
“那些手拙的庸人,连一块甲……唉,总之,除了浪费宝贵的铁,他们什么也不会!”
侯君集点点头,用手比了个孔方兄的姿势:
“只要这个管够,小菜一碟。”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真正的问题,慕容燕的眉眼之间流露出了真实的喜色。
他很快按下自己的真情实感,伪装出一种普通的、释然的表情
那地方,多半就是私藏甲胄之所……李明深深望了那个方位一眼,默默记在心里。
好了,呈堂证供也已经定位了,到时候你有权保持沉默。
…………
一行人在这大到离谱的庭院里骑马走了许久,才摸到一座辉煌的楼阁前。
晚上的应酬,就在这里。
正厅的规模几乎快赶上九成宫的凤璃殿了,地面铺着暗红的地毯,炭盆燃着兽金炭,将清冷的山风隔绝在外。
粗大的柱子雕龙画凤,精致的屏风、挂画等等,怎么逾越规制怎么来。
“欢迎诸位光临。”
慕容燕高居坐北朝南的主位,其他人等,包括刺史刘歆在内,都分坐两边,每人面前一张小桌板。
好像是主君面圣似的。
慕容这家伙嘴上恭敬,实际行动是一点也不客气啊……李明看在眼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开宴,上菜,奏乐。
“平州物产不多,只能恳请诸位凑合凑合了。”
李明看着桌上的辽参鲍鱼、鼋肉龙筋(鲟鱼脊椎),心说你原来知道这些是好东西啊。
自己霸占着山海之中的特产,却让百姓只能吃糠咽菜。
却见慕容燕的桌案上,摆着的都是些素菜。
“我不吃牛肉,因为它勤。不吃羊肉,因为它孝。不吃鱼,因为它爱子。不吃鸡鸭,因为它谦让。”
慕容燕手里盘着包浆的佛珠,满面虔诚:
“诸位不必顾虑我,请!”
李明肃然起敬。
根据经验,在酒桌上信佛的人,一般都是干尽亏心事、干到自己都心虚了。
不过从这些细节推断慕容燕的虚伪品格,就好比拿着放大镜找房间里的大象一样。
没必要。
看看平州凋敝的模样,就能知道,这货到底做了多少孽。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营州离平州不远,只要渡过今晚,到了营州……”
李明在心中暗下决心,便清空大脑,快乐地享受起宴会的气氛来。
推杯换盏,胡吃海塞。
“本官将这边陲之地,治理得如何呀?诸位可否向侯尚书,美言几句呀?”刘歆借着酒劲,搂住了“侯尚书的朋友”侯君集的脖子。侯君集连连苦笑:
“还行,还行。”
你们全员戊等不合格,统统卷铺盖滚蛋!
长孙延也借着酒劲,发出尖锐爆鸣:
“你们的官吏,办事太磨叽了!”
嗯?
刘歆疑惑地看着长孙延的杯子。
这小家伙喝的不是石榴汁吗,放久了也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