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该说什么好。沈修齐将他从一个偏远县城带到首都,没有抹掉他的过去,也未给予他全新的身份,从头到尾他都是田永嘉,是孤儿,也是两位英雄的子女,在北城这个教育环境里,想要培养他的这份自豪感并不容易。他可能会因为自己无父无母出身寒微而自卑,也可能因为沈修齐位高权重又对他关爱有加而傲慢。
但他都没有,他不卑不亢,不矜不伐,在一棵大树的庇佑之下,生得正,长得直,不畏风雨。
桌面画稿被他一一排开欣赏,今宵见他看得痴,便说:“你今日赠我一支玫瑰,那我也送你一幅画好不好?”
“真的吗?”
小男孩一双黑瞳晶晶亮亮的,一瞬间盈满欣喜。“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我开始画的时候,叫你过来与我一同构思如何?”
永嘉一口答应:“好!谢谢你,今宵。”
今宵偏头看窗外,曲桥上还未有人归来,再看时间,其实也还早,但她竟然这般挂念,倒也让自己意想不到,毕竟在此之前,她并未对他有什么依赖。应该是受伤的缘故吧,她这样想。
忽地,身边的小男孩问她:“今宵,你会和叔叔结婚吗?”似曾相识的问题,今宵回过神来反问他:“你为何对我和你叔叔是否结婚一事这般关心?”
永嘉低头看着桌面的画稿沉默片刻,像是鼓起勇气才说:“因为我听说,胡小姐不肯和叔叔结婚就是因为我,我不想让叔叔不结婚。”他说到这里侧过身子来握她手臂,很郑重,也似请求般开口:“今宵,你和叔叔结婚好不好?我喜欢你。”
今宵听得一怔,早知永嘉懂事,她也该知他天生细腻,能从大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属于自己的真相。
她很想告诉他,叔叔与胡小姐不结婚并非是因为他,可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不是大人用粉饰的话语能欺骗得了的灵魂。她从未带过孩子,也不知对着这样一双纯真的眼睛该说什么才合适,只能先问:“你为何会这样想?兴许你叔叔只是不想太早结婚,与你并没有关系。他却摇头说:“不是的,就是因为我。”
语气笃定,这就是他认定的事实,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信息被他捕捉到。
她仍疑惑:“你为何这样肯定?”
他面带愁色纠结了半天,今宵也不岔开话题,一副问到底的坚定,他才说:“因为有人说我是叔叔的私生子。”
今宵一下拧紧了眉:“是谁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他却摇摇头不再说话。
到此刻,今宵总算是懂了永嘉极少随沈修齐赴宴的原因。他年纪虽小,却懂事明理,兴许小小年纪寄人篱下会出现的一系列心心理问题他都有,但他掩饰得很好,他知恩图报,他不想给沈修齐添麻烦,所以才会对因他而起之事抱有执念,可能在他的理解里,只要叔叔能顺顺利利结婚,便能判他无过。
她突然能与沈修齐感同身受,在他得知永嘉父母的经历之后,对永嘉生出的那份侧隐之心,她现在也有。
她内心的冲动在驱使着她去安抚这个年幼敏感的小男孩,可那话,她又不太能说得出口。
几番徘徊踌躇,她说:“我尽量。”
小男孩重新抬眼望向她,满眼希冀,她补充:“我尽量,尽量与你叔叔结婚。”
这是这一晚她与永嘉的秘密。
沈修齐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今宵已回房睡下。卧室只开了一侧的阅读灯,昏黄光线呈扇形照亮无人的半边床,因着伤势,今宵只能平躺,鹅绒被一盖,薄薄的一片,若不走近了瞧,会不确定那里是不是真的躺着个人。
沈修齐脱了外套走到床边,确认她就躺在那里,睡在他的床上,睡得很是安心,连他走近了也未见醒,他的心也缓缓放了回去。担心将她吵醒,他便没坐下,就这么站在昏暗里,静望着她酣眠。槐安居的动静瞒不过家中二老,今宵才一搬进来二老就设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