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整个蒙了层雾,霓虹晕成光圈,上涨的水汽氤氲眼前人,他像深海来客,带着一身神秘,叫人看不清。她觉得自己有点发烧,听不太懂他的潜台词。所以她也没由来地问了句:“你不生气了?”沈修齐极轻地挑了下眉尾:“气着呢。”
他说完腾出一只手调整了她这边的出风口,确认了温度才收回,说:“我头一回遇上架子比我还大的乙方,说了给我发课表,等一晚上都不加我微信,想着好心提醒一下她吧,你猜这么着?”
今宵看着他。
“打她电话竞然是陌生人接!”
暖风拂在身上暖洋洋的,今宵想笑,但抿了下唇忍住了。他又哼笑一声,半是生气半是无奈道:“联系不上?那行,那我亲自跑一趟总成吧?我倒要看看这乙方究竞是有多大的架子,还得让我三邀四请。”“我一路紧赶慢赶,就想抓她个正着,结果我这才刚到地儿呢,见她一人匆匆忙忙跑出来,我心想这不会是看见了我要跑吧?你说我又不是什么罗刹恶鬼,她跑什么?我气得不行跟上去想找她质问,结果一句话没说她还哭上了!”他说到这里今宵已经笑得直颤,就好像这单口相声的主角不是她。沈修齐看了她一眼,故意叹气:“你说她一小姑娘一边儿淋着雨,还一边儿哭得梨花带雨,我一大男人还能在这时候为难她么?”今宵给他捧上哏了:“不能。”
他勾着唇笑了下:“是啊,不能。那咋办呢?先哄着吧,我心里可是打好了算盘,我得先给她哄好,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这叫先礼后兵,她先得了我的好,总不能再给我摆架子了,到时候我再叫她知道,想做我沈修齐的生意,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今宵笑得合不拢嘴:"嗯,那要怎么给她点儿颜色瞧瞧?”沈修齐偏眸确认她的笑容,收回视线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看来你已经被我哄好了。”
今宵一愣,脑子转了个弯才回味过来,她刚才是被他给绕进去了。他费心说这段单口相声的目的,就是想逗她笑。从见面到现在,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淋雨,为什么不回家,甚至不问她为什么不加他微信,为什么不回他电话。他只想哄她开心。
既然哄她开心是目的,那这“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就丧失了意义。她突然觉得扑在身上的风太热,让她有点喘不过气,还不如真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好让她清醒清醒。
她低垂眼睫,细声说:“我手机没电了。”“嗯,"他淡淡地应,“我知道。”
沉默片刻,她想起什么,喃喃念了他的名字:“沈修齐。”她话音刚落,身边人便应:“嗯,怎么了?”读懂了她眼神里的疑惑,沈修齐解释:“身份证上叫这个,身边人都叫我湛兮。”
说完他补了句:“你该叫我湛兮。”
说到这儿,今宵总算是明白一开始那声"哼"究竞是因何而来了。她让他下次见面叫她“今宵”,她却还叫他“沈先生",太客气,也太见外。她垂眸笑得赧然,却也应:“好,湛兮。”身边人满意颔首,又扯开话题:“我有没有说过你声音很好听?”今宵思绪凝滞一瞬,又松开。
当然说过。
甚至是差不多的场景,只不过她当时在驾驶位,他在副驾驶与奶奶通电话,她偶然听见他的名字,问他“是不是湛兮,似或存'的湛兮。”她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小溪山的雨下得比市区还大,车停到家门前,沈修齐变戏法似的从扶手箱里摸出一把折叠伞,明知她见了会讶异,他也不解释为什么有伞还要陪她淋雨。开了车门,雨声过分嘈杂,他撑伞绕到副驾驶来接她,他借她一只手臂,她便撑着下了车,地垫上的背包自然而然到了他手里,她有些头晕,虚扶着他撑伞那只手,淌过门前流水回了家。
她站到廊下开灯,头顶廊灯昏黄,撑伞的人还站在雨里,她听着雨水落在伞面的噼啪声响,回头看他:“要不要换身衣服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