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扬州确实发疫病,连圣上都惊动了。管事姑姑沉吟片刻,道:“你……跟我走,其余人在此侍立片刻,等嬷嬷教规矩。”
闻言,窈儿面露微惊,却并不多言,规规矩矩地跟在管事姑姑身后,支棱着耳朵,听管事姑姑的“提点。”
原来颜夫人喜爱调香,侯爷专门在后院为颜夫人开辟出一个偌大的花房和香房,正值孟春,花儿含苞待放的好时节,那些名贵的花草比人都娇贵,要专人伺候,偏偏花房有个丫鬟昨晚天黑失足,一脚摔到井里,没了。
在这用人的当口,少了哪儿都不能委屈颜夫人。她方才规矩最好,正巧她是扬州人,和颜夫人的母家同源,侥幸被选到主院。
管事姑姑怕她冲撞贵人,明里暗里提点窈儿不少,窈儿一边记在心里,暗暗用余光观察周围。
有些奇怪。
她初入侯府,府外石狮怒目,朱门巍峨,入府内飞檐斗拱,一团锦绣,尽显侯府的气派,却不见多少守门的侍卫。
直到踏入大花园。
大花园是前后院的交界处,东南西北四个口各有守卫,检查每个人出入的腰牌,轮换值守,十分森严。大花园往后是女眷的居所,侯府女眷不多,旁的院落略近,穿过大花园就是,颜夫人居住的主院却异常偏僻。
须得再往后走,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接着踏入一条石板路铺就的幽径,再经过三道垂花门,前后足足走了两刻钟,深墙高门,层层叠障,途中还隔三差五遇见许多女护卫,下盘沉稳,目光如炬,一看便是练家子。
七拐八拐,在天朦朦亮时,眼前豁然开朗,终于到了颜夫人的院落。窈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不止累,中途遇见那些人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像狱卒,如芒在背的压迫感叫人心神难安。直到踏入主院,仿佛一下从幽深的大牢进入一个世外桃源。
和来时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甫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清香。不似花香那样甜腻,是一种……窈儿说不出来的味道,像山间弥漫的晨雾,又似雨后的泥土,她还想到了田野里的风,叫人沁人心脾的舒爽。
这里不见“狱卒”,主院的侍女们显然比别处体面,个个平头正脸,穿着豆绿色的比甲,下配嫩粉色的长裙,和院中的桃花、杏花还有春海棠相互映衬。池塘里各色锦鲤游动,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碧荷姑娘,夫人可醒了?”
管事姑姑客客气气,和房门外一个面容喜气,圆脸弯眉的侍女搭话。
“刚梳洗过,还未用膳。”
碧荷笑意盈盈,朝人颔首示意,余光看向她身后的窈儿,管事姑姑连忙叫窈儿上前见礼,细说来由。
一个侍女虽不算什么,但花房是夫人的心头好,来一个生面孔,总得给夫人磕个头,认认主子。
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在这个时辰打扰主子用膳。过了一会儿,几个头梳双髻的丫鬟捧着茶水、点心和早膳鱼贯而入。都说大户人家规矩多,窈儿这回见识了,光一顿早膳,来来回回送进去十几个托盘,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里面传来碧荷的声音。
“姑姑,进来罢。”
窈儿神色一震,当即打起精神跟进去,入眼的陈设极尽奢靡华贵。紫檀木屏风上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向外伸展,博古架上摆放着熠熠生辉的东珠,随便哪一件都价值连城,但在此时,璀璨的珍宝瞬间黯然失色,所有人眼中只有窗边如画的美人。
她斜依在湘妃竹榻上,肌肤如雪一样白润无暇,乌发松散绾成妇人的发髻,几缕发丝落在颈侧,她伸出手抚弄,绯红的晨光透过窗棂照下来,细细碎碎落在她的乌发和鸦睫上,在流光的笼罩下,竟有种朦胧缥缈的虚幻之感,不似凡间人。
她真美,怪不得……
“放肆!”
管事姑姑严厉的声音唤回窈儿的思绪,如梦初醒般,她忙低头告罪,“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