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能压塌仕途的大山了。
殷士儋摩挲着脸上疤痕,这是他深思的标准动作:“沈鲤没有出面安抚百姓?”
跟南直隶当初那些盐商家丁堵门吆喝完全不一样,能走到罢市游行这一步,受蛊惑的真百姓才是绝大多数,若是能略作安抚,未尝不能驱离。
听得这问,安九域浑身颤栗,怒不可遏:“沈归德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出面安抚。”
“只是,昨天傍晚沈鲤甫一出面,立刻有人开始大声哭鸣,悲情蔓延,随后便有人暗中有人领头,率先冲击署衙!”
“更有闲汉趁机向县衙内丢掷石块并纵火焚烧。”
“沈鲤虽一退再退,严令缇骑克制,不得拔刀,但县衙护在外围,与百姓冲突最为激烈,许多差役不幸丧命,同僚见状也留不得手,又不慎打死了几名百姓!”
殷士儋哪里还不明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若说没有人暗中算计,那才真是侮辱了他数十年的宦海沉浮。
隆庆年间,海瑞在南直隶度田,同样遭遇民变,最后无奈致仕。
往前数的嘉靖年间,桂萼倒台,清丈悉停,其中缘由颇多,亦不乏这种事。
甚至再往前数,正德年间企图开海,东南地界上,一样民怨沸腾,打砸抢烧。
这根本就不是谁来了能提前预防的事。
乃至局势走向,也只能看各方的决心,以及力量对比了。
“然后呢?”殷士儋问道。
这显然只是个开头。
安九域脸色难看:“然后?”
“百姓被县衙差役杀散后,再度聚集于寺庙外,推选一名唤作葛成的自耕农为首领,举行誓神仪式,歃血为盟。”
“到了夜里,他们蜂拥出动,避开了有锦衣卫驻守的县衙,抓捕城内外的税官、度田官、会计,得手之后在守城官军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出了城去。”
“随后葛贼寻了一处道观,公审官吏,怂恿激愤的百姓,对着官吏轮流投掷石块。”
“数千人投石,活活将几名官吏砸死!”
“官差死后,葛贼登高一呼——今日之事为朝廷除害也,若因以为利,则天下其孰能说之。有听吾约束者从,否则去!”
今天这件事是为了替朝廷铲除祸害,如果有人想趁机谋取私利,天下人谁还会信服我们的作为?愿意遵守我命令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可以离开。
殷士儋听到此处,心中一震!
歃血为盟、制定规矩、约束部众、淘洗核心,这做派哪里是什么自耕农!
安九域脸色越发难看:“其人定下规矩若干后,群然相应,聚众数千人。”
“此后,葛贼便将其等分作六队,每队由一人率领,持蕉扇为号,其他人则手执绞棍跟随其后。”
“今晨一早,便打破了县衙!”
殷士儋骇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打破县衙!?沈鲤呢?”
当初湖广就死了个给事中,最后闹到连杀三王,巡抚、布政使全部罢免才收尾。
如今沈鲤要是在山东出了意外,什么后果简直不敢想!
安九域一直注意着殷士儋的神色,见其几经试探,终于动容,他心中长舒一口气,不枉他卖个关子。
他沉吟片刻,缓缓解释道:“沈鲤倒是无碍,他当机立断,直接征调缇骑入城。”
“恐怕,是要强行镇压民变了。”
殷士儋听到沈鲤无事,这才收敛方才惊骇的神情,频频颔首:“是该镇压,是该镇压了。”
似乎是因为破了养气功夫的缘故,殷士儋好歹关切起这位巡按御史的来意:“曲阜出了这等大事,安巡按不立刻赶赴当场,到济宁作甚?”
安九域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不止曲阜县,自今晨汇到府衙的公文来看,旁边的邹县、宁阳县、泗水县,乃至更远的藤县、曹县、定陶县,都在一定程度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