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季松却始终不吭声,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散步。
走到墙角时,一股浓烈到让人头疼的花香袭来。沈叔笑道:“这月季开得真好啊,娇艳欲滴的,一看就心里舒坦。”
辽东苦寒,许多娇贵的花花草草都活不下去,只有生命力顽强的月季活得热烈,是以许多院子里都种了月季。
不过季松本来就不爱花花草草,此时更没心思去赏花赏月,望着门口随口敷衍:“确实开的好,深秋了还开着。”
正巧季怀义带着张大夫进来,季松几步走过去,拽着张大夫的胳膊就往屋中走:“怎么来得这么慢……快来!”
张大夫被他拽得不住踉跄,沈叔目光落到了月季上。
月季径有三尺,其上花朵繁密硕大,只有一点——
花朵上的花瓣没了大半,还连在花萼上的几片花瓣也没精打采地打着卷儿。
分明一副破败模样。
季松居然连月季残败都没注意到,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给绕了进去……
沈叔心情越发沉重,转身跟到了屋中。
沈禾静静昏睡在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上。
离床三尺处,黄铜炭盆熊熊燃烧,碳块不时劈啪作响,可沈禾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投了凉水的毛巾搭在额上,沈禾脸颊依旧被高热灼烧得晕红。单薄如纸的面容上,她嘴唇毫无血色。红面白唇衬着漆黑的发,隐约带着股病态的妖异。
沈叔进来时,张大夫两指正搭在沈禾腕上诊脉。
季松凝神屏气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她细若芦苇的手腕。
太瘦了。
瘦到……一副薄命相。
张大夫收回了手指,坐到桌前提笔写方子。
抓药的事照旧交给了季怀义,张大夫季怀义双双离去,沈叔客客气气地请季松出去:“今日多谢五公子出手相助。只是我家公子昏迷不醒,该好生静养才是,还请五公子与我一同出去。”
季松自然应允。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现出几点星子,瑟缩在寒凉的夜风中。
冷风吹得季松冷静下来。他转头问沈叔:“她身边,就没有个丫头跟着?”
季松这话明明白白——出门在外,难免有点头疼脑热。沈禾是个女孩子,遇事也该由女人去照顾。
此番她病到昏迷不醒,身边却连一个侍奉的丫头都没有,到底有许多的不方便。
不说别的,倘若有个丫头,起码能早点发现她生病,不至于让她难受到这种地步。
沈叔沉沉叹气:“本来有个丫头跟着,可惜那丫头也是头一次来辽东,没扛住染了风寒,病到站不起来。”
“老爷没办法,只得将她安置在朋友家中,留了银两延医问药,只等她病好了,再跟着朋友回京城。”
那人生病是意外之灾,但沈叔叹息的并非是由此带来的不便,而是季松的话。
现如今,他一丝遮掩都没有,如此直白地发问,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季松也有些惆怅。
虽说他对沈禾存着几分利用,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但凡是男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生病而无动于衷,一定会想着帮一帮她。
可惜宁远侯府就是个和尚庙,里头全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他爹平生最嫌弃男人娇气,莫说他们了,就连他爹,大名鼎鼎的宁远侯,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着。
府里也不是没有女眷,但都是些做饭洗衣的婆子。这些婆子身板比男人壮、嗓门比男人粗,真要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想了想,季松无奈道:“等下我去厨房找几个婆子过来,虽然有些粗手粗脚,但多少能帮她换件衣裳。”
方才季松看得清清楚楚,沈禾虽然瑟瑟发抖,头发却被冷汗粘在脸颊上,想来衣裳也被汗湿透了。湿衣穿着不好,她病得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