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下来,蜿蜒如河,谢长陵差点没被这血腥味恶心地吐出来,他一把将王慕玄扯了起来。周围好像有很多人在哭,还有人在喊打喊杀,谢长陵都没理会,好像有一层膜,将他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他听到了声音,但听不明白这些声音,他只知道扯着王慕玄往山下跑。
只有一个信念。
他弑君了。
他真的弑君了。
那些窝囊的叔叔伯伯万万没想到他竞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吧,他就是要把他们拖下地狱。
然而,谢家人并没有欺骗谢长陵,他们真的派人守着,只是守在山下,毕竞先帝荒唐成那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谢长陵会死得很惨,他们要脸,得把谢长陵的死体面得藏起来。
那些人,是被安排了给谢长陵收尸的。
当谢长陵满脸是血地出现时,他们几乎要尖叫起来。弑君只是用来稳住谢长陵的借口,谁能想到他真能弑君。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有这般的能耐和本事,还有这样凶狠的心,真叫人感到恐惧。
他们在害怕谢长陵。
当谢长陵读懂了这些,他竟然笑了,他试着发号施令,那些人果然一一听从。
他被当作一个怪物,送回了家。
在家里,谢长陵知道,谢家用他和先帝换来了谢家梦寐以求的兵权。兵权,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
谢家的诸位并不笨,将他换出了很好的价值。谢长陵应该感到由衷的荣幸,毕竞其他的孩子换不了这么昂贵的东西。他花了一年,才形成了自己的逻辑自洽。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只要能接受这种交换,谢长陵的日子就变得很好过,他不断地用自己的聪慧和胆量证明了他的价值,谢家的族老再也不能把谢长陵简单地当作一个早慧的孩子看待,谢长陵逐渐用他的价值换来了很多他想要的东西。
他逐渐成为谢家最特殊的那一个。
开府另住,专门听从他的奴仆,族老们对他的忌惮和尊敬,还有手中握的大权……
他好像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时放弃,拿出去交换的八岁儿童了。可惜,谢长陵太清醒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现在他拥有的一切特权,本就是靠他自己的一次次交易换回来的,他只是在把自己变得更有价值,到了可以凌驾于许多人之上,让他们都拿不出能打动他的筹码,所以才会显得换无可换。可是,都到了换无可换的地步了,接下来还该追求什么呢?谢长陵也挺迷茫的。
谢家的期许当然是皇位,可是只要提起皇位,谢长陵就能想到八岁时候的骗局,由衷得叫他反胃,而且谢长陵对做江山之主毫无兴趣,那些庶民又蠢又贪婪,全然忘了先帝的荒淫无度、横征暴敛,根本不感谢他弑君后替大周打点好了一个河清海晏的江山,让他们过上了太平富足的日子,反而揪着他弑君,架空小皇帝的罪名,骂他乱臣贼子。
谢长陵可不愿意自己终其一生,劳劳碌碌,只为他人作嫁衣裳。可他自己又有什么追求呢?
谢长陵说不上来,毕竞他过去的目的一直都是让自己不会再被随便交换,要足够的安全感。
他看似得到了所有,其实终其半生,都没有走出过那个玄洞。他觉得很空虚,也很可笑。
那天他在馄饨摊上吃了碗馄饨,对面的酒楼里正在唱一出折子戏,引得满堂喝彩,他似有所悟,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若我也来演一场能骗过世人的戏呢?”
这绝对是一场绝妙的戏。
这场戏,最绝妙不是绝妙在家族后悔错信了,庶民诧异竞然错怪了他,而是让家族汲汲营营十几年的基业崩溃,为过去的罪恶背负起责任。让这些愚蠢的庶民重新回到十数年前那水深火热的生活里,这个时候,那些骂着他乱臣贼子的人,必然会无比怀念他。谢长陵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讽刺得令他想要捧腹大笑。人的感情本就是如此瞬息万变,冷漠无情。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