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帮慕晚将绕在指上的丝线取下。他清咳一声,将手负在身后,问慕晚道:“这根青线,是要绣什么?”
慕晚回道:“绣观音大士所持莲华之茎。”
皇帝道:“那这根红线,就是用来绣莲花的了?”
慕晚再回道:“是。”
皇帝又问:“那这根金色丝线,是预备来绣莲花花蕊?”
慕晚道:“绣花蕊需用浅金色,这种丝线颜色,是用来绣莲花宝座金光。”
……
渐渐将各色丝线用途都问毕,皇帝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了,他意犹未尽,希望能与慕晚将对话继续下去,和慕晚说话时,她轻柔清透的嗓音,似是一缕山间甘泉,能将他心里的浮躁之气,暂时都压下去。
“你和谢疏临是如何相识?”皇帝又开口问道。
慕晚正将一根极细的碧色丝线,从银针孔眼中穿过。她早从谢疏临那里,知道皇帝和谢疏临情谊匪浅,也不十分意外皇帝会因好奇问这个,就将与谢疏临的初相见,如实向皇帝道来。
这段震惊世人的恋情,竟是谢疏临起的头,皇帝因对从小相识的谢疏临太过了解,比旁人更难想象谢疏临是如何主动亲近慕晚,哑然失笑地问道:“那时候,你定被吓到了吧?”
“是”,慕晚有意在皇帝面前打造自己心性怯弱、绝不可能为非作歹的形象,嗓音柔怯地顺着皇帝的话道,“民妇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当时惶恐不堪。”
皇帝又问道:“那后来,是怎么和谢疏临走到了一起?”
与谢疏临相识以来的三年间,发生过太多难以忘怀之事,慕晚不想与皇帝长久对话,尽管她现在强自保持镇定,但面对皇帝,她始终心虚,始终担心露出马脚,心内希望皇帝尽快离开这里。
慕晚就十分简短地回道:“因为谢大人待民妇一片真心,民妇渐渐被谢大人感动,也就放下了所有惶恐顾虑,接受了谢大人的真情。”
到底是有情男女间的私事,不便多讲,皇帝对慕晚的简短回答没有不快,只是心内不由想到另一件事上。虽依谢疏临一贯的守礼品性,应不会在与慕晚成亲前有越界之举,但是谢疏临在慕晚这件事上,是一反常态的,他也可能会打破他自己的处世原则。
皇帝不由想了一会儿后,猛地发觉自己才是越界了,哪有胡乱揣度他人这事的。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随便另找了个话题道:“朕听说,你有个叫‘阿沅’的儿子?”
慕晚正在穿线,闻言心中一颤,手上没注意,将银针戳在了食指指腹上。殷红的血珠,立从指端溢了出来,慕晚立即低头吮手,也借此掩饰自己此刻神色间可能有的失态。
眼见血珠溢出时,皇帝就不由身体前倾,但没等他细看,匆忙低首吮手的慕晚就已向他跪了下来,诚挚恳求道:“民妇是无心的,请陛下宽恕民妇。”
皇帝没明白是何情况,“怎么了?你起来说话。”
慕晚仍是跪着,伏低着头道:“绣观音像时,绣者出血乃为不吉。民妇是因昨夜不曾睡好,身体十分困倦,方才神思实在支撑不住,才不慎扎手出血,绝非有心。”
在将自己方才的一点失态,用这借口掩饰过去后,慕晚又惶恐小心地道:“这些沾染了不吉之兆的丝线银针,民妇会全部弃用,在重新净手焚香祝祷之后,再为太皇太后刺绣观音像。”
皇帝听慕晚是为这个突然下跪告罪,想她本就累倦得睡着,他过来吵醒了她,又和她拉拉扯扯说了许多话,她当然会更加困倦不堪,会不小心将针扎手。好在只是扎了手指,若困得迷迷糊糊时,不慎用针扎了脸甚至眼睛可如何是好。
至于什么吉兆不吉兆的,皇帝倒不是很信,他虽是天命所归的一朝天子,但对吉凶、天意之类的说法,却看得很淡。若真的苍天有眼,早该将那戕害他的蛇蝎女子,扭送到他面前来,怎么由那女子无影无踪,不知在何处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