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功簿,墨迹尚未干透,谢家却突然抽走五条货船。那晚,谢氏抱着账本哭穷,还说把庶女许出去,能换来侍郎大人保他升迁,这怎能不算"功德”一件?
“母亲有所不知。"徐臻指甲狠狠掐进膝头,声音略显滞涩,“谢家南洋的商船触了礁,儿子这个都水监丞,要是再升不上去…”“你以为太子赐下这尊观音,是为了什么?"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烛火在夜明珠上跳跃闪烁,映出两点阴森冰冷的光,“你还真当东宫是瞧得起你这七品芝麻官,给你个体面?”
徐臻闻言,后脖颈的汗倏地凉了下来。
窗外适时传来几声更梆声,老夫人捻动佛珠的动作顿了顿,半响又继续道:“清音虽是庶出,可论容貌,论心智,哪点比那些世家贵女差?当年江家三爷唯独对她另眼相看,你当是何缘故?”
徐臻猛地抬起头,膝上的官帽差点滑落:“您是说江家三爷对清音?可咱们家和江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从明日起,我亲自教导二丫头操持家事。"老夫人摩挲着佛珠,话音忽然一转,“杨姨娘既然病得连药碗都端不稳了,就送到西郊别院好生调养吧。“她语气陡然变得冰冷,“那烂泥里的蒲草,留着只会败了清音的气运。”徐臻眉头紧锁,眼中闪过片刻挣扎,斟酌再三才开口:“可张廷蔚的门生遍及六部,上个月刚提拔了两个河道监察使。”“十八年前,你不顾我的反对非要抬杨氏进府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瞻前顾后。"老夫人枯瘦的手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当年你为了攀高枝,舍弃了芸娘,如今还要拿清音去填仕途?臻儿,你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徐臻喉结剧烈滚动,仿若困兽,良久,他忽地抬起头,眼底燃起幽冷的火焰:“既然江家那位麒麟子对清音青睐有加,咱们何不借这机会赌一把?”“痴心妄想!"老夫人鼻中哼出一声冷笑,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巴结上那位的?你精心心谋划,自以为毫无破绽,实则漏洞百出,恐怕早就被人看穿了一切。”
“母亲怎么会知道……“徐臻的嗓音像是被暴雨劈打过,官袍下的中衣早已湿透。
老夫人抬起手,腕间的佛珠缠上他颤抖的手腕,沉香木珠子格着突突跳动的血脉:“我的儿,知子莫若母啊!”
徐臻猛地抠住掌心,喉咙里泛起铁锈腥味,攥紧的拳头里却还藏着最后一丝侥幸:“他既然没有发难,或许并未察觉…”“蠢货!"老夫人狠狠拍向案头,“正是江家毫无动静才最可怖!你也不想想,镇国公府这棵大树能屹立百年,哪是那么简单的!”“儿子糊涂!"徐臻撩起官袍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官帽滚落到阴影里,“清音的婚事,全凭母亲定夺。”
尾音消散在骤起的铜铃声里。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当年流民挥刀相向时,江辞染血的衣袖拂过草丛的沙沙声。
晨光透过雕花窗,洒在黄花梨木桌案上,光影斑驳。清音握着狼毫笔,正要写最后一个“慎"字,窗外突然传来丹蔻抽气的声音。她笔尖一抖,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丹蔻抱着个雕漆食盒匆匆走进来,鬓角还挂着清晨的露水。
“姑娘,这东西来得蹊跷的很。“她把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刚在井边发现的,山栀说就一转眼的工夫,它就冒出来了。”清音放下毛笔,手指轻抚过食盒上的祥云花纹,那乌木食盒触手冰凉,提梁上还挂着一只玉蝉,蝉翼薄得近乎透明。她拿过手帕垫着,揭开盒盖,一股蟹粉酥的香甜味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冰片的清凉气息。食盒底层压着一张雪白的薛涛笺,纸的边角隐隐透着龙香御墨独有的淡香。
“去拿根银针来。“清音嘴角微微上扬,指尖摸了摸笺纸边缘,“再泡一盏老君眉。”
话音刚落,窗户外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