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她拴在风筝线上的林闻安小人放了下来。之后两人没说话,但直到快走到姚家的院门前,他都没有松手,两人十指交握着,他的拇指指腹一路都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凸起的腕骨,两人的掌心也都有些热湿了。
但就在要迈过门槛时,他却一转身,牢牢牵着她,将她拉进了杂货铺里。铺子里没有点灯,比外间巷子更黑,眼前漂浮着浓淡不一的墨色。眼适应了些,才辨得出更深沉的是货架轮廓,稍浅些灰暗的是过道。整间铺子如置身水底,唯窗棂缝隙处,漏进几丝微不可察的浮光。林闻安牵着她,一步步向铺子深处走,直走到货架最幽暗的角落,才蓦地停步,松开了手。他像一尊沉默的碑影,立在姚如意面前。周遭太暗了,几乎看不清他眉目,只能辨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然而奇怪得很,她竞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不再是平日的内敛持重,而是隐忍克制的,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沉甸甸的情意。她忽然,好似看到了他这两日内心挣扎的结果。姚如意心头那点鼓噪,竞奇异地被这目光熨平了。她正想说什么,却听见他叹息:“我想好了。”
“如意。”
随着他低沉微哑的声音,他向着她倾身过来。“你不必再试探了。”
“此时此刻,即便违背了圣贤之训,即便未及禀明高堂,即便忤逆了世情礼数…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私相授受、男女相亲的代价,但他一整夜未眠,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后,内心里那些高高竖起的藩篱、世俗枷锁与道德标尺还是被他尽数亲手推倒了。
他在黑暗中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们成亲吧。”
话音未落,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那挺拔的身影已向她倾俯下来。黑暗中模糊的眉眼,渐渐从浓稠的夜色中挣脱出来似的,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翼,一双手稳而小心地托起了她的下颌。接着,唇上便落下一抹微凉的触感,唇瓣也被轻轻含住。刹那间,万籁俱寂,思绪空白。
只剩下一个傻傻的念头:
原来他的唇那么软。
火火冰
程娘子领着今晚异常沉默的儿子,行至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锁,抽掉门门。母子俩先后侧身进屋。程娘子先点起灯,又回身将门门重新插好。再转过来时,瞥见程书钧落寞的背影已闪进了自己卧房。她在原地立了片刻,终究还是擎着油灯,上前敲了敲儿子的房门。里头无人应声,她便轻轻推开了。
程书钧不曾点灯,屋里黑漆漆的。他连衣裳也未换,便歪歪地倒在床榻上,腿还斜斜拖在地上,显是极疲乏了。程娘子默默举灯坐到床沿,侧头见他脸埋在被褥里,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洗洗再睡罢。”他不动弹。
程娘子便索性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程书钧吃痛,果然弹坐起来。
她挑眉厉声道:"明日都要下场考试了,做出这副样子来作甚?”程书钧低下头去。
“你读了这许多年的书,三岁就开蒙,娘狠着心送你进私塾读了三年,六岁考国子监童子试,你一举便过了。可你爹却死了,往后都是我们母子二人苦熬过来的。你读书辛苦,娘看在眼里,可你不能轻贱自己啊!“程娘子训斥道,“平日便罢了,十年磨一剑,是鱼是龙便看明日了,难道你要叫这许多年的辛苦白费不成!如今竞分不清何事要紧,何事该做么?你多大了,这些道理还要娘来教你?”
程书钧攥紧了拳头,咬着唇,半晌用力摇了摇头。“如意是个好女子,娘知道。“程娘子看他那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干脆挑明,“你对人家的心思,娘也一清二楚。但娘也知道,如意的心思,你也一清二楚,是不是?那你又何苦做出这副样子来?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了!”程书钧整个人一震,抬起眼来,有些惊惧又慌乱:"”…程娘子哼了一声:“我是你娘,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