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唇脂
马车回到兰府时，雨下得小了。
地砖湿洛潜，兰云锦的鞋履被水浸湿，丫鬟们备热水,伺候她沐浴换衣。府邸的郎君在二老爷的房里围炉煮茶，差使小厮来听澜阁，请卫霄过去。甫一进房，便听郎君们谈笑风生。
“卫将军，你坐三伯旁边吧。“穿青色圆领袍衫的郎君让座，说，“今儿下雨，三伯他们起了兴致，喊我们讲苏大家的文章呢。”丫鬟斟了一盏热茶，奉上。
卫霄不露声色，老爷们讲文章，郎君说高雅的笑话,他只点头。二老爷把玩着鼻烟壶，问道：“侄女婿，你和英娘去国公府，可看过老国公？他身体见好吗？”
卫霄回道：“用过午膳，妹夫带我们去国公爷的房里看他，他精神气不太好。”
兰睿若有所思,问道：“那两瓶丹药和党参，送了吗？”卫霄说：“送了。”
郎君们交谈声渐止。
兰府同国公府结亲，一荣俱荣，两年来，老国公若得名贵字画、罕见典籍，皆要让他们见识的。
旧年仲秋，老国公一病不起。
兰睿去瞧过，愁容满面地回来，说是深入膏肓，估摸着撑不了一年。据说老夫人已经在买棺材，备后事。
若老国公逝世，裴业袭爵，那五姑娘的地位也就变高。二老爷感怀伤情：“唉，人生如朝露啊。”炭炉上烤着山芋、栗子、鱼片。
兰六郎贪嘴，站在炭炉旁，边吃边嚼，“阿耶，朝露哪能跟人相提并论？朝露一眨眼就没了，人要活几十年呢。”
郎君们憋笑。
二老爷怒发冲冠，拿戒尺敲六郎的手背，道：“我让你在书房反思，谁准你到这里来！看你吧唧嘴，活脱是老鼠托成的，有辱斯文。”兰六郎吓得不停打嗝，机灵地躲着戒尺，他不服，说：“我那天本来就没错！五姐姐欺负我是事实！”
二老爷手臂的青筋暴起，恨铁不成钢，训道：“不知悔改的东西，是我宠坏你了。你五姐姐再欺负你，也不允你当众拂她的面子。”卫霄眉眼闪动，脸颊微微冷下。
他们很少谈及女眷，偶然说一两句，他留心听着一一兰府的郎君说妻子不及她阿姐乖巧，她有主见，伶牙俐齿，闹得岳父对她无可奈何。
兰六郎理直气壮地道：“我说实话，如何拂她的面子了！”给卫霄让座的郎君，敦敦告诫：“你五姐姐现在嫁了好郎君，你要尊重她，不然小公爷要不高兴的。”
好郎君？
卫霄有些不舒坦。
二老爷哼道：“六郎愚笨，完全不明他五姐姐今非昔比。"他呵斥兰六郎别躲，拎着衣领，说，“向你三哥学学，脑筋要知道拐弯。”“你再看兰溪，小你一岁，人家安分坐在那儿品茶，听哥哥们讲诗，跟着学下棋，你呢？饱食终日，毫不上进。”
兰六郎眼泪汪汪，挡着脸，说道：“阿耶，兰溪没骨气，我不跟他学，三叔前几天不是骂他好吃懒做吗？”
“休得妄言。”二老爷气在头上，要掌兰六郎的嘴，“你祖母说得不错，府邸的兄弟姊妹让你得罪完了。”
“若今日不收拾你，往后为官，兰府的名声叫你毁尽了！”这番闹腾，郎君们劝二老爷息怒。
范氏也从屋里跑出来，拉着六郎回书房。
兰溪趁乱走到卫霄这边，悄悄问道：“姐夫，你问四姐姐了吗？”卫霄道：“你四姐姐不答应。”
兰溪失望地说不出话：“阿…”
小郎君抠着手指甲，兀自琢磨，吞吞吐吐地说：“姐夫，我们瞒着四姐姐就行。”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
“姐夫，我求你了。”
兰溪颇会撒娇这一套，轻摇卫霄的胳膊。
他忽然睁大眼睛，问道：“姐夫，你嘴巴怎么红红的，是上火吗？”卫霄抿唇，略窘地说：“天气干燥，上火了。”“哦。"兰溪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