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图,和杜贞在芙蓉楼随手作的。这楼阁原本便是洛阳贵族老爷所建,有百余年了。到了嘉和三十年,楼阁的主人变成富商柳氏,平日有掌柜照看,接待的客人倒是没变,依旧是世家大族。
阿娘不允她抛头露面。
但芙蓉楼是个可去之处,阿娘说这里能跟别的世家娘子来往,修养性情。每逢初一、十五,阿娘要去香山寺烧香礼佛,顺带着送她去芙蓉楼练琴作匣。
黄昏前归府,掌柜的有时见了她的画,说想要一两副拿回去给小郎君学习。兰云英欣然答应。
想到这儿,云英的脸恍若染了朱砂色的颜料,晕红一-那小郎君,便是裴业吗?
他作出这样一幅画来,旁人揣摩不出他的用意。可这是云英自己画过的芙蓉。
他不需说,不需问,云英全明白他的意思了。裴业画好芙蓉花的最后一片枝叶。
他问:“三娘的名字叫什么?”
张氏笑道:“单字一个羽,羽扇的羽。”
兰云锦眼尖,见裴业在宣纸的尾端写了三娘的名字。是阿姐喜欢的小篆字迹。
裴业教卫三娘如何描色:“姨父这次来,没带颜料,三娘可以把这片涂粉,那片涂绿。”
卫珺竖着耳朵听,问道:“姨父,你和锦姨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下次来……“裴业给不了准话,“要问你锦姨。”兰云英如接住烫手山芋。
卫珺咧嘴,灿烂地笑道:“锦姨,下回你要快些来长安,不要让我们等久了,记得叫姨父给我们带颜料!”
云英点头,说道:“我记着了。你好生学作画,到时锦姨给你买洛阳的江米条、核桃酥,补补脑。”
卫珺问道:“锦姨,那能不能多带点好吃的?”张氏笑卫珺馋嘴猫,让云英别惯她。
傍晚,卫霄随卫二爷办事回府。
张氏要裴业夫妻在前院用膳,几个房里的老爷夫人作陪。明儿个他们不一定能给夫妻俩践行,是以今夜畅怀说体己话。天弯罩做隔断,女眷在另一间的八仙桌用饭。卫四爷问起裴业在将军府吃住习不习惯。
卫二爷一沾酒就逗人玩:“在我们这儿兴许别的受委屈,吃住绝不委屈。小公爷,你说是不是?”
裴业笑道:“吃住不受委屈,别的也不受委屈。”卫二爷亲自给裴业斟了一杯茶,说道:“长肠说你酒量不佳,且明日赶路,便不叫你吃酒了。”
裴业礼貌地接下卫二爷的茶,道:“谢二叔父款待。”卫二爷挑眉说道:“客套话给咱省了,长辈照顾小辈,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卫霄见裴业像回光返照。
昨日这妹夫,所谓的妹夫,脸上笼着乌云,晦暗灰沉。他想裴业是死心了。
怎么今日起死回生,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大大大
饭席一散,至东厢房,桂圆伺候兰云英沐浴。“娘子,你今日话少了。四姑娘问你几次话,你都没反应。“桂圆给云英绞干头发,自顾说,“奴婢看,今日郎君是吃错药了,成亲这些时日,郎君哪有唤过娘子的名字?”
云英倚着浴桶,说:“莫要胡乱猜测,我只是一时难过伤神,舍不得阿姐。”
连桂圆也看出裴业的不对,她和妹妹的事,能瞒多久?桂圆叹道:“没有路引,以后想见四姑娘和玉蝉,忒难了。”屏风外响起文柏说话的声音。
“郎君,包袱收拾利落了。”
兰云英忙让桂圆递衣裳。
厢房分里外两间,云英睡里间,裴业睡外间。每到这时辰,裴业要在书案前温习功课。
兰云英躺在软榻,望着屏风投来的烛光,落在木板,丝丝缕缕,凝聚成团。她在等,等那道笔挺的背影问她话。
正如昨日,卫霄探问她身份的虚实。
云英也想知晓,裴业怎会和她的字迹相似。有耶娘的苛刻管教,她近乎不和外男交谈,遑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