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朕,灯下黑,跟大臣相处有道,见了太子他们,便心中无数,他们见了朕也怕,至于这吟诗作画,也不如你和卢大家的学生有灵气。”
卢芷亭亭玉立,笑道:“这幅画承蒙长公主的指点,若非长公主邀小女去府邸后院赏花,我这双眼睛就看不到那顶顶好的春色,这双手更下不了笔去画出来。”
若深想她的这番话,还是奉承肃康帝的,但女娘语气真挚,并不谄媚。
姚皇后的容颜始终铺着笑:“长公主有多大的本事,官家能不知道?”
卢芷不语,皇后娘娘让她出了风头,别的小娘子肯定要失落。
姚皇后知卢氏不争抢表面的风光,便点到为止,转而问肃康帝:“官家今年不是要让晋阳公主学工笔画吗?我看卢芷去教晋阳正合适,她们两个一般大的年纪,官家不用愁选谁给晋阳传道解惑,有卢芷就足够了。”
肃康帝凝眉说:“是,晋阳那孩子,若跟着卢大家的女儿一起研习作画,朕的确不用发愁她的文采有辱皇家名声了。”
姚皇后微微笑道:“今儿个是晋阳不在,若她听了,要跟官家闹好一阵子。”
帝王皇后的言语亲和。
卢芷自然接住教晋阳公主作画的差事。
肃康帝想赏赐卢氏十匹油丝绢,因说不奢侈用度,便减了五匹。
传膳的侍女端来最后一道菜肴,是一盘蟹酿橙。
少顷,三三两两的小黄门搬着琵琶、瑶筝、箜篌,把它们搁置在殿中央。
要展现乐艺,几个不怯场的娘子和齐恭王府的二郎君上去合奏。
兰云锦看这宴会大有要办到黄昏的架势。
其实合奏的娘子,兰云锦上辈子见过她们的孙女。
甚至差点做她们孙女的祖母。
兰云锦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们几眼,碧鬟红袖,姝丽佳人,离迟暮之年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想到这儿,她望向阿姐。
云英在提筷用膳,余光察觉到妹妹这边的动作。
猜测妹妹担忧着认识她们姊妹的娘子过来搭话,她嘴唇无声的一张一合,在说:“放宽心。”
兰云锦轻笑点头。
琴音袅袅,殿内的娘子郎君各怀心思。
长安民风开化,女娘不必天天拘泥在闺阁。
姚皇后思忖官家明年纳妃,今日召了三五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入宫,瞧瞧她们的秉性。
未出阁的娘子在屏风后坐着。
因明年要入宫选秀,肃康帝的岁数当她们的阿耶都不在话下,若是要对着这一张脸过后半辈子……真真不胜趁早找个年轻的郎君嫁了。
郎君欲要绞尽脑汁地作出一首诗来,吟给官家听,得着官家的称赞,回去好在耶娘面前卖乖。
——成婚的郎君,譬如卫霄,心无旁骛地用膳,跟邻座的郎君对饮。
一曲奏完,肃康帝眯着眼,春风拂面似的绽开笑颜。
姚皇后逐个夸奖那些娘子,“这样入耳的曲子,本宫不记得上回听是什么时候。”
她眼波流转,看着肃康帝,“官家日理万机,上回听曲是刚移都那年罢?”
肃康帝道:“是,辛苦皇后操办这场宴会,让朕有这份闲情逸致赏曲。”
“这是妾的本分。”姚皇后对贴身侍女挥了挥手,说,“去给娘子们拿西域进贡的麝香。”
说起移都,去年诞下纯禧公主的韩昭仪嗬嗬地笑,问道:“官家,这时节若在洛阳,牡丹花开,那皇城脚下,有捡不完的花瓣。晋阳公主便是官家移都那一年生的,官家还有印象吗?”
韩昭仪是晋阳公主的生母,她至今没有诞下龙子。
肃康帝宠溺地笑道:“朕有印象,怎会忘了洛阳的牡丹?若不是要扩张疆土,朕舍不得移都。”
韩昭仪叹道:“臣妾惦记着洛阳的牡丹饼呢。”
姚皇后笑意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