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
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有理的人尚且忍气吞声,用醉酒的理由为裴业解释掩护。
若妻子在此处,也会若无其事地翻篇吧。
卫霄撇眉,说道:“是,妹夫的话不能当真。”
“姐夫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兰云英说。
***
黄昏盖住日光,如火的晚霞绚丽。
裴业被亮光刺醒,他睁开眼皮,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文柏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见裴业醒了,急切地问:“郎君好点了吗?”
裴业起身,他缓了缓神。
他记得,云英出现在他眼前。
房内并无旁人。
裴业问道:“文柏,云……阿姐是不是来过?”
文柏尽量不唉声叹气,镇定自若地道明:“郎君,你今日当着卫将军的面,错认娘子,唤她是云英。”
他喂郎君喝完醒酒汤,娘子跟着守了半天,看郎君无碍,便去前院用晚膳了。
裴业的面容苍白,不料今日把事情弄得糟糕。
可他不觉得认错了人。
现今要铤而走险。
裴业知道不能说实话,给文柏心里添堵。
裴业出奇地冷静,道:“卫将军是何反应?”
文柏佩服郎君这远超乎常人的心态,说道:“卫将军什么也没说,但脸色像吃了苦瓜。”
裴业陷入沉思,他琢磨着,卫霄若觉察云英姊妹的身份有异,不会是这般反应。
他的失言必定引起卫霄的反感和误会——裴业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若她们姊妹没有交换身份,为何笔力差距如此大。
字迹是其一,神态是其二。
裴业的念想犹如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他决定不再惊扰云英姊妹。
待回到洛阳,待他查明出嫁当日的情形——
裴业只想确认,和他拜堂成亲的人,是云英。
文柏想劝郎君就此收手,勿要钻牛角尖,置身僵局。
“郎君,你可知道,今日让娘子有多难堪。”文柏说道,“娘子不仅不怪郎君,还处处体谅,为郎君着想。”
裴业双手按住被褥,语气不如方才那么冷静,他问道:“我唤她名字时,她作何反应?”
文柏来不及思考,道:“娘子和属下一样,有些惊恐,害怕……”
他渐渐没了话音,他害怕是因为知晓郎君心中所想,戳破了窗户纸。
那娘子在惊恐什么,害怕什么?
娘子若是云锦姑娘,会因郎君认错而害怕吗?
文柏细细想来,很有变为墙头草的架势,倒向裴业。
郎君的怀疑,不全是空穴来风。
***
文柏七岁进国公府陪伴裴业读书。
年幼的小郎君如璞玉,毋须打磨,便是稀有。
小郎君爱读书,却怕孤单,他是长房的独苗。
国公爷喜欢孩子,然国公夫人身体抱恙。
夫人生下小郎君后,即便有身孕,也躲不过滑胎的厄运。
小郎君夜里为夫人哭泣,后来,国公爷纳妾,小郎君有了弟兄。
夫人郁郁寡欢,小郎君这块璞玉也被蒙上一层灰尘。
用膳细嚼烂咽,胃口小的可怜。
小郎君食欲减退,病弱缠身。
他坚持要读书,即使拖着疲惫的病体。
那样的年纪,背负着夫人的期望。
十岁生辰那年,小郎君病倒了。
大夫说他忧患成疾,是心病,致使身体跟着垮了。
夫人抱着小郎君痛哭,责怪国公爷三心二意,冷落了她们母子。
小郎君也有脾气,也会生气,恼怒国公爷娇宠妾室。
文柏从这一年开始学煎药,倒药渣,备蜜饯,陪小郎君抵抗病痛。
小郎君惧怕出府,惧怕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