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盯着他干活的庞秀不在,高敏格外放松,一放松,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废话就发大水一样往外涌。
虞白一边努力听着--万一晚点燕昭又要他转述,一边犹豫着还要不要追问昨日的话题。
一颗心空悬着纠结来纠结去,还没定下主意,决断就先被对方判下,“哦对,昨你问的还没说完呢。这儿说话不方便兄弟,走走走,咱找个清净人少的地方。”
高敏把锄头往肩上一扛,抬手遮目扫视一圈:“走,咱去那边河堤上。”大河流经的分支,土堤并不宽阔。堤面上错落种着垂柳,柳条细瘦,倒映在水面依稀泛青。
裴卓明抱臂立在堤坝上,沉默望着面前静静流淌的河水。天还没亮他就起身,预备着返程回京。接着才得知燕昭要再留一日,一时间他有些无所事事了。
河水奔涌,一片躲了整个秋冬的落叶坠入水中,打着转漂远。他视线不自觉追着落叶走向下游,却望见个熟悉的身影。“高……
刚出声,他又缄默。
视线尽头,高敏用锄头撑着地慢吞吞坐下,露出了一同前来的另一个人。阳光底下,那个少年浅淡得几乎透明。
他低着头,手里攥着披风下摆,跟着小心翼翼坐下,还特意避开爬过堤坝的一群蚂蚁。
“连路过的蚂蚁都不舍踩死"的真实写照。裴卓明远远望着,心底说不出的复杂。
高敏遭罚一事有那位玉公子参与,他后来才知道。但令他心中微震的,不是那个少年的告发,而是他的求情。
高敏不慎泄密,起初燕昭打算赐死。裴卓明也想求情,但没有。他不敢,也知道没用。
如今看来,不是求情没用,是他没用。
裴卓明收回视线,再次望向无声流淌的河水。年少时在禁军校场远远望见便再难释怀的惊艳,违背父亲安排、无视兄长劝告也要站的这一边,他自己选择追随的人。多年随侍,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燕昭,但如今尤其近来的种种,却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
河水奔向既定的远方,他定定望着水流,只觉得迷茫。从临时用于办公的厢房出来,燕昭问过人,朝河堤方向走。刚翻完的账簿记录还在她脑海徘徊,庞秀作为田官,负责庄子里劳力调配、各处修缮,是个肥差。
往日朝中事忙她无暇过问,如今一查,果然有不少错漏。不过距离她昨晚萌生的打算,也还有一定距离。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悠悠迈步。水流声遥遥传进耳中,她抬手挡着阳光抬头,看见堤坝上那道纤细身影。
望水背山,在这野宴确实不错。燕昭忍不住轻笑,接着开始想象与河与水有关的一切。
比如钓鱼。她没尝试过这类悠闲缓慢的事,一时间萌生了些兴趣。接着兴趣又被野钓的难度打破,心说不如回京钓御湖的锦鲤,那些鱼傻,有食就上钩。柳条一晃,她才看见边上另一道身影。
高敏。
两人隔着点距离坐着,聊得十分投入。这下她思绪又跑到高敏身上,犹豫着要不过些日子再把这人调回府里,给个远离机要的闲差,这样阿玉也能有个熟人说说话。
她总有忙起来顾不得的时候,让他一个人空等总不是个办法。行至堤下燕昭拾级而上,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事,一边也好奇两人聊的是什么。
只可惜堤上春风逆着吹,吹散了所有声音。风吹过虞白耳边,明明微弱,却又仿佛喧闹,几乎让他听不清。“………什么?”
“我说,为虞氏平反这事,它压根就不可能啊。”一向大咧咧的高敏少有地压低了声音,“很简单的道理。旨意是先帝下的,且不说殿下如今只是摄政,如何绕过陛下推翻先帝旨意,”“就算能,不恭不敬不孝的帽子压下来,殿下怎么应?哪怕如今没什么错漏,也还有那么些人乌眼鸡似的盯着呢。再者,你知道虞氏是什么罪名吗?”………庸医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