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掩得朦胧。落在面前这张脸上的,就只剩半分迷离又柔和的光影。
像是觉察到了她的注视,他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就在昏暗中安静地、很近地对视。
近得呼吸交织,近得难分彼此。
也难以分辨是谁先靠近。
双唇相贴,在这个喧闹过又归于安静的夜晚,分享着一个绵长、温柔、不掺一丝欲念的,单纯的亲吻。
分开的时候他呼吸再次乱了。
但又因为实在太困,就半眯着眼睛气息绵软地望着她。燕昭突然理解了不早朝。
“今天够了。“她手指在他脸颊轻捏了捏,“我还有事,你先睡。”说着她就要起身,但刚撑起一半,寝衣一紧。一低头,才发现他的手还没放。
她忍不住笑了声。
“枕头在这。"她把他抓惯了的那个塞进他手里,“这个送你好了。睡吧。一会我就回来。”
他眯着眼睛仔细听她说的话,听到最后抱紧了枕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燕昭坐在床沿又看了很久,恍惚感觉唇角发酸,才发现是她一直在笑。心情不错。
她掀开帐幔,起身朝偏殿走去。
问题解决了。
偏殿没有点灯,暗得很冷。
他没有底线。他逆来顺受。她不需要想尽办法就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如果需要,她也可以办法用尽。
燕昭停在偏殿深处,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不会再有人摧毁她珍视的一切了。
…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
……不是吗。
她抬手攀上墙面壁瓶,扳动。
上次开启时过整年,机关滞涩,一声哀鸣像悲叹。静夜终结。
“陛下为何还没来”
上元夜,嘉和宫,御宴台上,年轻女子拈着酒盏慢慢把玩。听见席间低语,她不为所动。
垂下的睫毛将郁色尽藏,过了片刻,她若无其事抬眸,将台下众人打量了眼。
酒盏放下,她抬抬手招来身后宫人。可还没开口,视线就被刚走进殿门的内侍吸引引。
魏喜。
一身绛色公服,昭示着他远高于其余一众宫人的身份,也预告了他此时匆匆赶来,是要传与谁有关的消息。
年轻女子扫了眼身旁的空座,垂眸间一片冰冷。太极宫。
和通传时不同,门后已经安静了。站在门外,燕昭没急着入内,而是先让魏喜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脚步声远去,她深深呼吸一口,这才推门。殿内死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然后才是大殿深处正座上,歪斜靠着的明黄身影。
不到四十,燕飞鸿已经有白发了。枯草一样的头发被他抓得蓬乱,有几缕垂在额前,掺着红红紫紫的指痕。
燕昭绕开碎瓷片走过去。有一个瞬间,她试图回想面前这个男人正常时的模样,但很快她发现那已经太久远,记不清了。她转而思考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明日该叫人送些摔砸不坏的东西来,再比如稍后回到宴上,该如何应对群臣猜疑的眼神。她朝着自己父皇开口。
“醒醒。”
空洞的眼眸动了动。那双眼睛望着殿顶,在梁柱上缓缓梭巡。许久,像是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在面前,燕飞鸿猛地朝她看来,浑浊眼瞳死死瞪着,像陡然发狂的疯大。
“谁准你进殿的?!”
嘶哑嗓音听得燕昭一皱眉。
“放肆……放肆!给朕滚出去!“燕飞鸿几乎是吼着,发抖的手指向一旁,“出去!联是……联是皇帝!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妄动……你滚出去!”燕昭毫不掩饰地避远了些。
袖口有些皱了,等下还要回去宴上,她用掌根一点点抚平。另一边也理一理。理完了,她顺着燕飞鸿手指的方向望了眼窗外。真的彻底失智了,他以为那边是殿门。
隔着纸窗,满月明光遍洒空庭,以及那一排一动不动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