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食盒里装着冰,外头都被浸成了凉的。但莫名地,他眼眶一点点泛上热。他抬手去擦,接着才发现纸条背面还写着小字。细细的,像是生怕他发现。
一一戏言,天冷,不吃亦可。
虞白一下笑了起来,眼尾一弯撞落了泪,砸在手背上轻不可闻。很久,他放下食盒起身,走到房间最角落的箱笼打开,把纸条放进去。烛光拐弯抹角落进来,照亮零落的几样东西。一张素锦软帕,擦过墨痕的。
一个薄薄的锦匣,装着买给她但没送出手的珠串。一个油纸包……虞白看着,微皱起一点眉。里头的点心应该已经坏了,真是不好。
那就把外头的油纸留下吧,他想。
还有刚放进去的两张纸条。
不知道这个朱漆食盒能不能留下,若能,正好把这几样东西都装进去。还有……一张大红的纸。
看清了自己某次出门买回来的东西,虞白一下觉得脸热,啪地合上箱笼,层层上锁。
站在原地平复了会心跳后,他才走回床边,食盒抱回怀里,舀了一口冰。…好凉。
这种天气吃冰,简直要冻坏人了。
等身体本能的瑟缩过了,他又舀了一口,含进嘴里。…好凉。
然后又舀了一囗。
那一大碗冰,够他吃到入夜了。
燕昭一个人躺在榻上,毫无困意地想。
她该睡了。明日早朝,那之前还要先去趟兴庆宫,看看燕祯有没有好一些。下了朝要与人议事,还要听留京观察的人密报情况,还有这两日堆积的奏章,事情多得很。
该睡了。
睡不着。
这里是毓庆宫,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角每一寸她都无比熟悉,该感到亲近又舒心。
睡不着。
远处是暖黄的灯,眼前是轻柔床帐。烛火映得帐幔半透明,她一次一次闭上眼睛又睁开,明与暗反复交替又重叠。
睡不着。
枕边是空的。
怀里是空的。
习惯居然已经深刻到这种程度,以至于从骨髓深处到手指指尖都在与意志作对,躁动地和她说,没有那个人她睡不着。望着帐顶,她无声笑了下,继而轻叹。
然后,很深、很慢地深吸一口气,再叹。
“来人。”
帐幔撩开,毓庆宫的侍女轻声问殿下有何吩咐。燕昭摆摆手示意她无事,接着垂眸想了会,转头看向外间待召的一排内侍。那个太高。那个太矮。那个骨架太宽。那个手脚有些短。燕昭隔着屏风一一打量,视线最终落在中间的一个身上。新来不久的内侍年纪很轻,身量消瘦,单薄的衣裳收出纤细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