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幻觉。仿佛这样的呼唤不止在今天,不止这一次,仿佛怀里的少年已经这样念过她千万遍,在黑暗里,在绝望时,一声声直到嗓子哑透,又被眼泪浸润。是他吗……还是谁?
有些分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滚水泡得酸胀。“……我在这呢,"她轻声答,一遍遍,“我在呢。”逛了半日又哭了很久,燕昭少见地好心发作,没再折腾他,早早放人回房睡了。
自己则沿着长廊走进了另一间客房。
二楼末尾一间被隔出来,临时用来办公。门内点着灯,书云正站在长桌旁,依轻重缓急理着案上的卷宗公文,见她进来,刚要开口,表情又一顿。“殿下这是……
肩上衣料皱得潦草,看起来像是湿过了又被体温烤干。而且,上午还戴着的压襟怎么不见了。
燕昭捋了捋衣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怎么还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此话一出,书云脸上跟着就暗了暗。
“徐文斌一案……还是没能查到更多信息。相关证据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两日徐文斌也老实得很,抓不住把柄。”燕昭轻叹口气,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事发时她在淮南鞭长莫及,徐文斌这边会动手脚她是有准备的。不过徐文斌贬职邠邑,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部分,日后再等机会便是,狩猎从不急于一时。
燕昭在长桌一侧坐下,和声安抚自己的女官:“早些休息吧,最近连日奔波忙碌,你也累坏了。再过两日车队就到了,到时又要赶路,小心吃不消。”书云垂了下眼睛整理情绪,再开口时已经平稳:“殿下,还有一事。”“今日随奏章一同送来的,还有月前殿下让查的事情。”燕昭一时有些怔愣,经书云提醒,才记起是阿玉刚到她身边时,她怀疑来历叫人去查的事。
“臣无能。前些日子在淮南时臣也分出人手去查问过,可寒灾后百姓颠沛,根本问不出什么,京中也没有玉公子的任何痕迹。他就…凭空出现一样。
“但调查时意外发现了这些字据信件。徐尚书近年来与朝中各人和地方官员来往联络频繁,底下人截获了其中一些。”书云把一沓纸页递到桌上,又斟酌着补上后半句,“但并不容易……折损了不少人手。殿下,还继续查吗?”
燕昭抬手结果,草草翻阅了遍。片刻后,又收回视线,看自己肩上皱巴巴的衣料。
算是被泪水泡废了,烫不平的。
她垂着眼睛,轻声说,别查了。
“换个方向。查一下徐宏进名下资产,宅地别院、酒楼茶馆……他这些年借职务联络之便,估计没少买卖人口。”
她抬手覆上肩头,缎面柔滑,只有被泪水泡过的那一小块枯干得刺手。她想起白天,那个少年伏在她怀里恸哭的时候。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脊骨,随着抽泣颤栗着,脆弱又倔强地格她掌心。根本磨不平的骨头。
“若查到了,直接端掉,不用回我。”
“是。”
虞白实打实度过了如梦如幻的两天。
燕昭少见地闲了下来,除了每日批些奏折再没别的事务。她似乎也尝到了隐匿身份的趣味,每日假扮富户带着他到处逛,玩得不亦乐乎。其中最热衷的一件,是盯他吃饭。
当地享誉的酒楼,见过没见过的各色吃食,燕昭觉得看起来好吃的,都塞给他尝一尝。
虞白感觉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东西,每天都撑得脑袋发晕,而且唇上还没好全的细伤也丝丝地疼。
但燕昭说他身上太瘦手感不好,还说等长了肉要亲自检查,他就又觉得还可以坚持。
似乎有什么变了。他说不上来,但感觉得到。尤其是那天在茶室,他说的话,她听了。
而且……好像并没有嫌恶他的意思。
悬在胸腔空无落点的心脏就稍稍安定了些。但也只是很微弱的一些。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