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对他半点印象也没有了。怪不得。
道旁有个好奇的孩童抬起头,看见马背上姿势怪异的人,眼睛诧异地睁大,但他已经再顾不上羞耻。
是他天真,是他太幼稚。一句说笑他当救命稻草,巴望着记了那么久,愚蠢至极。
怀里的人安静了好久,燕昭扳着他下巴转过来,才发现他已经掉了泪。嘴里被塞着东西,他脸颊都微微鼓着,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什么,浮着淡淡的红。眼泪淌了他满脸,额前碎发散落了,糊在颊侧,整个人狼狈得不像话。唯独那双眼睛。
湿透了,含着满满一圈泪,像被暴雨打湿的柳叶。透过泪雾,他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看起来委屈又可怜,像是被欺负狠了。但这次,她清楚且满意地知道是谁干的。这才觉得心口那股气顺了。
燕昭松开了制着他下颌的手,慢慢蹭去他的泪。入夜风冷了,眼泪也是凉的,刚擦过,新的一行滚落。
“会骑马么?“她突然问。
还没从刚才的恍惚里回神,虞白就听见这句毫无瓜葛的问话,一时愣住。“不会?那握着缰绳总会吧。它很温驯,不会乱跑。”身后的人把缰绳交到他手里,皮革柔软,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他下意识就接过握住,马蹄一颠,又一行泪跌落。“给你几个建议,阿玉,"燕昭接着就抬手给擦了,顺着绕到他颈后,细细系起绳结。
“第一,多吃点饭。你实在太瘦了,抱着格得我难受。”“第二,尽早学会骑马,如果你实在不愿和我同乘一骑的话。”“坐那么远,若跑快了会坠马的,很危险。”说完,燕昭坐直了身子,视线再次看向他。“第三,“她说,“收我的玉佩。”
虞白一直含在口中的被她拽了出来,接着,她松开了手,却没听见摔碎的声音。
后颈坠着一沉,他愣愣地低下头,看见一抹玉色。羊脂玉莹润剔透,寥寥几笔雕着云纹,还带着他的湿润,比月光还晶莹。他失神地看着胸前的玉佩,就连缰绳从他手中抽走也没察觉。身下的马骤然加速,他重心一歪撞进燕昭怀里,也顾不上坐正了。什么保持距离、怕惹她烦,统统顾不上了。马蹄颠簸,挂在他颈上的玉佩也跟着颠簸,他伸手护住,拢在掌心里。玉佩。
六年前她许诺给他的,玉佩。
晚霞慢慢熄灭了,他却想起那个午后。
想起燕昭的手,还不像现在这样修长有力,茧和伤疤也还没有现在多。纤细的、白净的手,捧着他递过去的香囊,轻轻地捏,放在鼻前细细地闻。“虞小公子,你知不知道送香囊的含义啊?”“定情信物哦。
“……收了虞小公子的香囊,回赠点什么好呢?玉佩怎么样?本公主亲手雕一个…雕个小鱼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本公主送的,你不许不喜欢。“但我不太会啊,可能要你等一等。明日我就去找……”视野渐渐模糊,虞白抬手擦去,很快再次模糊。真是……等了好久。
可是…
这次,也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吗。
她亲手给他戴上的玉佩,也会像她亲口许下的承诺一样,转头就散吗。眼前的模糊彻底擦不尽了,连带着耳边也朦胧,耳边燕昭依稀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战马疾驰,夜风呼啸刮过,白玉捧在手里很快冰凉,心口好似也漏进了风,从胸腔到四肢百骸冷透了。
突然,冰冷上覆了一点温热。
燕昭握住他的手,牵着他环上她的腰。
“坐稳了,"她声音里含着点笑,“要是从马上摔下去,可就不止是歇几日的事了。”
她抖了下大氅罩住他,风止住,体温从四面八方包围。温热里,虞白流着泪想,她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想认识他,就直接凑上来亲吻,说要他坐稳,就直接按着他抱她的腰。他不想这样。
他不想抱着她,他不想靠近,不想看见她了。那种闯进他世界然后头也不回离开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