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元先打发阿洲去端热水,又叫药童去煎药,阁中安静下来,才有机会打量榻上的病人。
虞白蜷缩在床边,整个人快被枕席淹没了,露在外头的脸烧得通红,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
昨夜,吴德元就瞧出他不对劲,奈何当时太晚,他不便在公主府多走动。今日一早赶来,却没想到能病到这个地步。
吴德元取出针包,打算先给虞白行针退热,从被子下拽出人手臂,又愣住了。
算着年纪,他已经十六了,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竟消瘦成这样。
手臂几乎是皮包骨,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细探还能看出皮下暗伤,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老虞……”
他对着空气轻声开口,念着老友的名,良久,垂眼叹了句“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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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白醒来时,已近黄昏。
他茫然睁开眼,好半晌才聚焦。
他居然还活着……
昨晚回到寻梅阁时,阿洲已经睡下了,他也没找到退热的药。烧到半夜,他甚至都出现了幻觉,还以为就要这样无声无息死了。
他想撑身坐起,可手臂虚软无力,整个人又倒回床上。他刚想喊阿洲,一转头,却僵住了。
吴德元坐在茶桌旁的圆凳上,静静望着他。
虞白顿时紧张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吴德元先一步出声。
“玉公子。”
房里静了片刻。半晌,虞白才反应过来。
这是愿意帮他保密了。
他眼眶有些热,听见吴德元问他要不要喝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吴德元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叮嘱说:“你身子骨很弱,气血亏损严重,还有身上的伤,都需要好好调养。”
“……好。”
“而且,你需要多吃饭,你太瘦了。”
虞白转开脸,安静地点头,“我知道了。”
阁中沉默片刻,良久,吴德元再次开口,声音很轻:
“孩子,这些年……你过得苦吧。”
虞白感觉眼泪快绷不住了,几次启唇,他才稳住声线。
“……还好。”
吴德元看了眼榻上的人,少年身板薄得像纸,似乎风一吹就要碎了。“身上背负那么重,会被压垮的。就……没想过放下包袱,好好生活吗?”
“……我做不到。”
“那你有没有想过……”吴德元脱口而出,又戛然止住。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虞白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想过报仇吗?他怎么没想过。
可他找谁报仇呢?先帝吗?先帝已经死了。更何况,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该怨谁,怨命运吗?命运虚无缥缈,他更无从怨起。
突然,一只宽厚手掌落在他发顶,拘谨又生硬地拍了拍。那是属于长辈的温度,带着久违的药草气息,让他想起阴阳两隔的父亲。
他干涸已久的眼眶一下涌出泪来。
“当年你父亲出事,我与太医院同僚联名求情,结果都遭了罚。等能下地了,再赶去牢里,已经……”
“他们说你被送进教坊司,我去寻,但你已不在那儿了。”
吴德元轻轻抚着他的头,声音里无限惋惜,仿佛痛悔当年没有早去一日,没能救下友人唯一的儿子。
良久,他叹口气:“哭吧,孩子,哭吧。哭完了,洗把脸,好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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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黑,虞白才恢复了些气力,起身下床。
阿洲来点过灯,殷勤地问他要吃些什么,他本想说不用,念及吴德元的话,又改口说要些清粥。
白粥清淡,阿洲主动添了蛋花进去,还算滋养。虞白小口小口吃着,视线落在桌上的包裹,心里一阵波动。
昨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