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箱扎着火红的锦缎花结,一直铺进了庆国公府内。看热闹的人群散聚在国公府正门外的长街上,艳羡纷纷。“不愧是镇国公的聘财,桩桩件件拿出来,能堆满这条街了吧?”“长公主就这么一位独子,自然声势浩大。”“何须长公主府啊,旁人是嫡长子孙,还要靠宗亲荫蔽,镇国公军功累累,可谓一人当府,满门皆贵!莫说别的,你就看庆国公,说是长辈,还不是要对他恭恭敬敬的,亲自出来相迎,哪敢摆什么外舅模样?”纤白指尖勾着的垂帘一颤,跌了回去,将车马外的喜庆遮蔽。戚白商终于明白,今日两人不想让自己回府的古怪源自何处。“我竞忘了,今日是他与婉儿纳征下聘之日。”难怪,两日前便不再听琅园来人传信,原是忙纳征之事去了。也对,离着二月初九已不足一月一一
大婚将至,他该问名纳吉,卜兆祭祖,应是忙坏了。“姑娘……连翘不安又翼翼地轻着声。
戚白商回神,轻摇头,似淡淡笑了,只是唇色有些发白。“从角门入府吧。”
戚白商觉着今日大概是受了风寒,从归府后,便总觉着手脚冰凉。紫苏和连翘时不时欲言又止,来回走动,反而叫她有些头疼,她将人打发了,严词不许她们来打扰,这才昏沉沉睡过去。只是不多一会儿,刚半梦半醒,前院又来了管家,邀她过去家宴。还是“镇国公在,不能失礼"那一套。
换了往日,戚白商还顾忌几分,今日却是浑身不适,更没了敷衍的心心情。“烦请回禀父亲,白商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露面。”不等管家再催促,戚白商冷了声。
“若他不愿,便叫人抬了我去前院吧。”
“”这………
管家显然也没见过一向温吞没脾气的大姑娘如此不留余地的狠话,不由地结舌,过了几息才应着声:“是,那我让人送些饭菜过来。”戚白商本想拒绝,只是凉气呛得她咳了声,没能叫停。索性也任由他们去了。
明明天色已经暗下来,可她一合上眼,眼前却好似还是成片的红,妆点着层叠的奁箱,从公府门外,无穷无尽地延进她梦里。戚白商说不清,也分辨不明,心绪乱糟糟结作一团。今日从巴日斯那儿求证的琅园之毒,胡弗塞的反叛,北疆的局势,大胤的危机,万家的案子,宋家的阴谋,母亲的死,十六年前的旧事……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要把她逼疯了,一股脑地涌入,叫她不得喘息。而最后,那一切烦躁的症结,都要归拢到那一个名字上。′谢清晏。
他为何要搅入她的人生?
他凭什么将她弄得如此心烦意乱?
戚白商越是想着,心底越生出无穷的恼恨来,只是那恼恨之后还有更多更深的情绪,她不敢去细察,却要承受它带来的将她淹没的委屈。“吱一一”
年久失修的明间外门被推开,有脚步声清沉迈了进来。戚白商仓皇醒神,将眼角溢出的泪痕抹去。她平息情绪,压了压发涩的声音:“饭菜放在外间就好。”外间却没有小厮或丫鬟的回应。
戚白商一怔,不解地掀下薄衾。
屋里并未燃起烛火,一片浓织的昏昧沉郁,挥之不散。直到莲帐掀起,一道清如竹冽如剑的身影破开沉昧。明明尚未看清那人面庞。
戚白商心口兀地一颤,像是先于眼神认出了来人。她抱紧薄衾向榻内退去:“谢清晏?”
那道身影终于从混沌的黑中走出来。
“除了我,"那人清隽冷冽的五官轮廓被月白一点点勾勒,“你还在等谁?”戚白商瞳孔微缩,她咬住唇,向旁躲开了谢清晏伸来的手。“你现在不该在这儿。”
“那我该在哪儿?"指间握了空处,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叫谢清晏的眼神变得危险。
他折腰俯身,膝跪上榻,像好整以暇地逼近猎物。眼底却压着自己都不知晓的戾然。
戚白商咬得唇瓣都透着细密的疼,谢清晏再次伸向她下颌的手被她用力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