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入湖池,贵物被劫掠搜尽,珍惜养护的花草折断了腰肢,被一脚脚狠狠践踏入泥里。
谢清晏停在院中,冷漠望着周遭幢幢的影。这一幕太熟悉、
只是记忆里的那幅画卷,又远比今日更像人间地狱。那是十五年前了,他也曾趁着火一样的晨曦驰马归京,不顾呼吸里的血腥气。
为他奔死的马驹吐出白沫,他却不曾回头看上一眼,只记得咬碎了牙也要朝那片火光处跑去,摔倒再爬起,踉跄行至,却还是没能来得及。满府哭喊求救,满目血肉白骨。
哭叫的幼童被活活踏死,几步外骁勇善战的大舅父被来自身后的数柄长枪贯胸,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年方弱冠的小舅父临死前仰天怒啸,如断爪幼虎,长剑盲目四挥,血泪沾襟,声音嘶哑如恶鬼哀泣:[谢策!!你这忘恩负义、丧尽人伦、猪狗不如的畜牲!你谢家人人不得好死一-我咒你国祚断绝、百年必亡啊!!」然后用抱起过他无数次的那双手,少年挥剑自尽,深见白骨。随他之后,一颗颗人头落地,一双双眼睛怒睁。每个人都死死地瞪着他,从四面八方,从黑暗里,从他行至此的每一步,怨恨,痛苦,狰狞,绝望。
直到女人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从身后颤栗着抱住他:[翊儿一一我的翊人…不要去、会死的,不要去…]血色染透了长穹。
青天白日,雪地长空。
长身立在兵荒马乱的安府内,谢清晏缓缓合上了眼,又再次睁开。与耳畔重叠的,来自记忆里久远未歇的哭喊,终于如潮水般褪去。从恨意中平定下的眼眸落低。
穿过月洞门与遮掩的林木间,他望见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匆匆掠过不远处的廊下,朝挽风苑的后院跑去。
尚未褪去的恨意下,谢清晏攥紧了指骨。他霍然转身,欲反向而离,只是迈出的腿停了两息,他终究转回,又跟了上去。戚白商正在安府中四处寻着安仲雍。
圣上批下的虽是籍没家产、男丁流放的旨意,道理上不该伤及性命,但抄家的巡捕营兵卒们下起手来哪有什么轻重。初冬凛风早将安家倒台的风闻刮入了上京城中家家户户,从前安家在朝野党羽众多,如今甚至没人敢出来为他们说上一句话一一自然就更不会有人在意抄家时,是否有偶然失手犯下的几条人命了。说到底,如今安家里再没什么贵人官眷,人人逃不过罪籍。戚白商感念二舅父在行宫那日为了免她落人口舌,自甘顶了恶名,圣驾面前举数安家桩桩罪行。
知今日祸乱,她来路上便央兄长,籍没安家家产时,给安仲雍那座书斋小院独留一方清静,免得伤及本就抱病多年的安仲雍。没曾想,方才戚世隐接到底下京兆府的官兵回报一一安仲雍竞不在他的院中!
戚世隐安排人去府中寻了,可那些人辨不得这位极少离府的安家次子模样,寻起来如大海捞针,戚白商等不及,亲自寻到挽风苑后院附近。戚世隐奉旨督办,自然不能擅离,劝阻不得,便叫了两名京兆府的校尉跟在她身旁护着。
只是此时府中兵荒马乱,过某道院落廊下,和一群被羁押的罪奴们错身间,那两名校尉也和戚白商走散了。
“娘一一”
戚白商正欲返身去寻那二人,便被隔壁院子一声孩童哭声绊住了脚。她迟疑了下,朝声音来处走去。
那方院子似是仆役住处,廊外,一名孩童嚎着被从一个妇人身旁拽离。地上那个跪着的布衣打扮的仆妇争夺不过,吓得泪流满面地用力叩头:“官爷,他是我的儿!是主子容我娘俩住在府里,他当真不是安家男丁啊官…“少废话,是不是带走就知道了!”
拉住男童的官兵啐了一口,用力拽拖起孩童,就要往院外走。妇人急了,忙不管不顾地向前一扑,抱住了官兵的腿脚:“官爷!官爷您放了我们娘俩吧官一一”
“呸!什么腌膳东西!”
那名官兵拉了两下腿,没能脱开,恼